第二十九章 風門(1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1712 字 2020-08-29

會稽四姓,孔賀虞魏!

雖然跟吳郡四姓顧陸朱張不能比,但也是詩禮簪纓之族,門楣僅僅次一等而已。其中魏氏的魏度,也就是將祖宅送給天師道的紈絝子弟,徐佑已經領教過了。至於賀氏,徐佑離開晉陵的那天,和袁青杞在風絮亭里的相遇,也是從她的口中,知曉了衡陽王妃、賀氏女郎的自殺內幕。

還有孔氏,徐佑雖然沒有直接打過交道,但張墨張不疑聽春水唱《錢塘湖春行》的那天,孔氏的孔瑞正在堂中,也算是間接有了接觸。

可是誰又能想到,堂堂賀氏,會稽名門,竟然還干起了拐賣人口的腌臢事,尤其將南人賣給北人為玩物,簡直喪盡天良,豬狗不如。

「主簿作何打算?」

鮑熙目視徐佑,反問道:「郎君有什么想法?」

徐佑雙手負後,望著遠處那堵用來警醒官吏的照壁,上面的蓮花照月圖在陽光映射下熠熠生輝,仿佛活過來一樣。

清如水,直如蓮,明如月!

鮑熙明白他的意思,來回走了幾步,道:「周英兒說的話未必是真,他區區一個牙儈,就算跟李慶余有些往來,那也只是看在錢財的份上。像這等隱秘事宜,最多從船工的口中聽些不著天的醉話,根本做不得准……」

徐佑搖搖頭,道:「正因為如此隱秘,周英兒才編造不出來。其實你我都知道,這事有九成可能是真的!」

也不知是不是八字不合,徐佑和鮑熙在每一件事上的看法從來沒有一致過,爭執成了解決問題的唯一途徑。

鮑熙突然急躁起來,多次跟徐佑交鋒失敗,讓他在顧允面前的話語權直線下降,很難再保持平時的冷靜,怒道:「就算是真,可你想沒想過,賀氏現在受主上看重,十年來倍加拉攏,先後有兩位王爺、三位公主與賀氏聯姻,恩寵之隆,無與倫比,連蕭、袁、柳、庾四家都望塵莫及。明府剛入仕途,根基尚淺,可白蛇案得罪了天師道,得罪了太子,得罪了魏氏。遷州治又得罪了揚州刺史府的同僚和吳縣當地的士族,也得罪了朝中的部分大臣。這次要是再貿然行事,得罪了賀氏,你……你是想讓飛卿做一個鯁骨孤臣嗎?」

徐佑冷冷道:「白蛇案死了多少無辜的女郎?飛卿為民除害,聲名鵲起,門閥中年輕一輩誰能相提並論?既然入仕,早晚要有敵人,有對手,明刀暗箭,血雨腥風,與其將來有一天被動的陷入殺伐之中,不如現在入場,磨練心志,至少能把先機握在自己手里,或進或退,游刃有余。」

「先機?」

鮑熙說不過他,無奈道:「我只看到死路!」

徐佑發現鮑熙一個很大的缺點,那就是多謀少斷,瞻前顧尾,謹小慎微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不過想想也可以理解,他輔佐顧允的父親,治理不過一郡,見識和胸懷都局限在了小小的東陽郡里,或者說還留在東陽郡里沒有脫離出來,一旦牽扯到了全局,前怕狼後怕虎,猶豫不決,跟何濡的貪功冒進,眼睛泛著綠光撲上去就咬的狠勁形成鮮明的對比。

「死中求活,由來不知凡幾!何況也談不上死路,飛卿因白蛇而入元陽靖廬,然後發現了廬中枯骨如山,又不是有意針對太子等人,天下明眼者眾,談什么得罪?至於遷州治,連顧侍中都親來錢塘進行說項,他是天子近臣,飛卿的長輩,還能故意坑害不成?要說風險,肯定是有的,可相比得到的好處,這點風險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這些道理淺顯直白,鮑熙其實心知肚明,只是他給顧允設計的路,是穩扎穩打,按部就班的傳統門閥子弟的入仕之路,就跟顧允父親一樣,不出錯,不冒險,也不做出頭鳥,現在完全打亂了計劃。

「誰是誰非,以後自然明了。」鮑熙不想再費口舌,反正兩人誰也說服不了誰,道:「賀氏買賣女子的事,你還是要讓明府知道嗎?」

徐佑搖了搖頭,道:「我並無此意!」

鮑熙愣了楞,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好一會才略帶猶疑的問道:「你……」

「正如你所說,賀氏集榮寵於一身,輕易不能得罪。飛卿剛剛因為遷州治在主上面前大大的出了風頭,要是上書參了賀氏,會惹來數之不盡的麻煩。」

徐佑不是莽撞沖動的愣頭青,想做好事,也得先保住自己。舍己為人,以身飼虎,那是聖人的做法,他不行,顧允同樣不行。

不過兩人還是有區別的,徐佑只需要瞬間就可以做出忍讓退避的決定,顧允卻會天人交戰一番,受到良心不安的折磨,然後在家族大義的壓力下黯然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