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死人開口(2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1675 字 2020-08-29

朱智指著角落里擺放的一個竹籩,朱睿走過去看了看,里面放著一些白色的粉末,用手研磨一下,道:「鹽?」

「對,鹽!並且不是市井中常見的粗鹽,而是上好的臨海鹽。」朱智唇角溢出笑意,道:「知道臨海鹽運到錢塘賣多少錢一兩嗎?」

「這個……」朱睿雖然不知詳情,可也明白價格肯定十分的昂貴,眼中疑慮揮之不去,道:「他又不生火做飯,吃用的東西都是偷來的,要精鹽做什么?」

「凈口!」

朱智淡淡的道:「此人逃亡途中,不忙著准備食物和錢財,反倒念念不忘用精鹽來凈口,定是少年時在家中養成的習慣,輕易改不了的。」

「不錯!那些下賤的齊民向來不凈口,就算有些干凈的,一般也咬咬樹枝,很少舍得用鹽,更別說臨海鹽,此人確實出身士族無疑!」朱睿向來佩服朱智的智計,由衷的道:「四叔見微知著,神乎其神,真不愧是江左諸葛。」

朱智有意培養朱睿,所以才不厭其煩的為他解說明白,只是聽他又稱呼齊民為賤,頓時沉著臉,斥道:「說過你多少次,不要輕視齊民,更不可惡言相向。朱氏乃至江左門閥,為什么能夠高高在上,正因為有你口中的這些賤民來耕種、勞作、紡織和服徭役,沒了他們,我們就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何來的百年華族,不敗基業?」

朱睿心中未必服氣,但也不想跟朱智爭辯,道:「四叔教訓的是,侄兒謹記在心!」

「回去讀一讀《三國志》,羽剛而自矜,飛暴而無恩,最後都是什么下場!但願我的話,你真的謹記在心才是!」

朱智搖搖頭,沒再多說什么。他跟朱禮一樣,看好朱睿多過朱聰,但大哥朱仁更器重他的嫡長子朱聰,身為兄弟,也不好明著反對。所以私下里對朱睿多加照顧,希望他早日成熟起來,能夠在適當的時候接過宗主的大權。

只是……朱睿什么都好,志向遠大,有勇有謀,不過他自認血統高貴,敬君子而輕黎庶,看不起門閥世族之外的所有人,從齊民到奴隸,任打任罵,肆意鞭撻,難說會不會重蹈關張的覆轍。

離開了地窖,朱智簡單問詢了屠經一家老小,心中有了計較,對杜三省道:「不必再盤問了,放他們出來,日後也不得以今天的事為緣由來驚擾他們,聽到了嗎?」

杜三省覺得屠經有很大的嫌疑窩藏盜賊,但來之前顧允交代,一切事宜都聽朱智吩咐,他也懶的得罪人,道:「諾!」

「今日沖撞了地方,一應損失由我朱氏負責。還有,諸位衙門的隸卒也有賞,不能讓他們白跑這一趟。」

會做人的上位者,總能得到下面人最大的敬意,杜三省嘿嘿一笑,道:「都愣著做什么,還不謝過朱郎君?」

「謝過朱郎君!」

喊聲震天,人人興高采烈,朱睿冷冷的望著眾衙卒,滿是不屑之意。如何籠絡人心,他在需要的時候,甚至做得比朱智更好,但這些衙卒不過最下等的賤役,犯不著對他們浪費這點心機。

四叔實在太喜歡照顧方方面面,事無巨細,瑣碎如婦人,難怪空有無雙的智慧,卻在家族和朝廷中都始終無法占據主動,掌控大權。

朱睿心知肚明,以朱智的心性,只適合做一謀士,而他卻是要成為郞主的人,所以有些東西可以聽他的教誨,有些卻要堅持自己的方式。

離開了東市,根據朱凌波的回憶,在北城門外數里的一個樹林里找到了被反綁了雙手的牛車主人。賊子就是埋伏在這里,趁牛車經過時打暈了主人,扔到樹林隱蔽處,然後將朱凌波放到車內,駕車北逃。而牛車的主人出門辦事,五六天才回,所以家人沒有報案,正好給了賊子逃跑的時間。

沿著道路往北,然後毫無征兆的轉向西邊一條人跡罕至的小道,這是故布疑陣,甩掉跟蹤的好辦法。從小道出去,就到了另一條路,順著這條路抵達了發生沖突的那座石橋,清掃橋面上覆蓋的積雪,可以看到當時打斗的痕跡,並從水中找到了射空的弩箭以及碎裂的斗笠。

再從橋往北行進數里,看到被燒毀的茅屋,顧允知道朱氏必定回來勘查,昨夜就派了人趕過來保護現場,立了布棚遮擋風雪,賊人被燒毀的屍體埋在砸落的灰土中,沒有移動分毫。

「此地依然在錢塘北邊,這個人心思縝密,中途幾次轉向,看似雜亂,其實目的一直很明確,就是往北,再往北!」朱智道:「要不是湊巧碰到了徐七郎,說不定真被他逃之夭夭……」

「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他劫掠牛車,是為了不讓凌波被人發現的無奈之舉,可也因此犯了大忌,沒辦法隱匿行蹤,只要露出蛛絲馬跡,總會被咱們抓到的。到了那時,哼,留個活口,不會就這樣一死便宜了他!」

「是啊!」朱智嘆道:「他一死,倒是省事,卻給咱們留下了許多謎團。幸好屍體還在,有時死人也會開口說話,甚至比活人更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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