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奔者不禁(2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2240 字 2020-08-29

等蘇棠施禮離開,陸會猶自怒氣難消,在堂中來回踱步。他覬覦蘇棠美貌,想著循循善誘,略加勾引,定可以將其納入房中,予取予求。不想此女如此不識好歹,裝傻充愣,果然鄉野村婦,沒多少見識,難登大雅之堂!

劉彖從後面轉出身形,他比蘇棠來的更早,一直待在隔間里靜聽,笑道:「明府息怒,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不必為了這等不識抬舉的小女娘生氣!」

陸會哼了一聲,轉念想起蘇棠的容顏和身段,心里又有些癢癢,捂嘴咳了兩下,道:「小家碧玉,大抵如此吧,倒是別有一番韻味。」

劉彖聽出來端倪,湊到近處,低聲道:「明府大人大量!不過,若是使君有意,在下有一計,不怕那羅敷無情……」

陸會神色微動,卻不置可否,移開了話題,道:「那些匠戶還由你用著,但是給我記住了,這次不要再惹事,明年四月,四十九尊佛像必須全部完成。」

劉彖心知肚明,不拒絕就是同意,笑容里滿是奉承,道:「明府放心,我一定辦得妥妥當當。」

這是一語雙關,既要把佛像的事辦妥,蘇棠的事更得辦好!

陸會大為滿意,劉彖這個人雖然是最低賤的商賈之流,但心思玲瓏,手眼通透,使用起來順手的很,比起衙門里的那些陽奉陰違的下屬可要舒坦多了。

蘇棠回到家中,只覺疲憊不堪,一覺睡到午後,起身後倚在窗前遙望著對面的靜苑,方綉娘不知何時立在她的身後,取了一件素襖披在肩頭,憐惜道:「寒氣太重,多穿點衣物。」

「姊姊,你說,世間男子是不是都很虛偽?」

方綉娘猶豫了下,道:「女郎是指徐郎君嗎?」

「徐佑?」蘇棠眼波迷離,微微俯下身子趴在窗楹上,玉手探出了窗外,屋檐掛著的水珠滴落在掌心,不染一點塵埃,清澄無比,道:「昨日你四處求救無門,只有他冒雨急馳,怒而殺人,救我們於傾覆之間。這樣的男子,我只在書里讀到過,本以為他如同楚昭王的門士石奢一般,為人公正而好義,卻不料面對陸會的威逼竟甘於俯首,不惜卑躬屈膝以媚上……」

方綉娘之前已經聽她講過跟徐佑的辯論,柔聲道:「其實徐郎君說的也有道理,該退讓時還是退讓的好。俗話說民不與官斗,何況陸縣令不是等閑的官,那可是陸氏的子弟,他的話,徐郎君不敢不聽!」

「道理?天下的道理在聖人的書中,而不是門閥的權勢。若是因為陸會出身華族,就對他言聽計從,無視其枉顧國法的行徑,豈不是愧對聖人的教誨?」

蘇棠輕輕合攏掌心,感觸到冰冷的水珠破碎時的顫動,仰起頭,望著淅淅瀝瀝的雨線,充滿向往道:「漢時宦者專權,太學生們聚眾清議,針砭時弊,自公卿以下,莫不畏其貶議。那時節的讀書人想來跟當下的讀書人不同,他們志在於道,臨難毋苟免,才稱得上真正的大丈夫!」

「女郎,聖人的道理我是不懂的,但是在錢塘,縣令就是天爺一樣的人,我們小門小戶,無依無靠,但求安穩度日,何苦學那些讀書人去招惹是非?」

「你不懂!」

蘇棠垂下眼瞼,青絲斜墜,玉骨冰肌,如同江南煙雨里最美的畫卷,低聲呢喃道:「你不懂的!有時候不是我想惹事,而是有人非要來尋你的麻煩,避也避不開的!」

她想起陸會今天的表現,明里暗里透著些許的曖昧不清,只願那番不假辭色的話,能夠讓他明白,權勢可以讓徐佑低頭,卻不能讓一女子委身!

正在這時,一名侍婢跑了進來,慌張說道:「女郎,大門外來了幾個游俠兒,叫嚷著要找什么人……」

方綉娘臉色大變,怒道:「逐他們出去!找人別處去找,這里沒他們的人!」

「我說了,可他們一個個凶的很,根本不聽!」

方綉娘對蘇棠道:「我去看看,女郎你且歇著!」

蘇棠止住了她,容顏轉冷,道:「我隨你去!」

門外的人蘇棠她們從沒見過,為首的穿著黑衣革帶,圓字臉,丹鳳眼,並不可怖,說話也很客氣,拱手道:「打擾女郎,我叫馬金,來找我兄弟馬銀。」

蘇棠淡淡的道:「我門內沒有男子,更沒有閣下的所謂兄弟。此乃私宅,男女有別,請兄台即可離去!」

「女郎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有沒有男子,你說了不算,得聽聽錢塘縣的百姓們怎么說!兄弟們,你們在街巷中都聽到什么了?」

「聽到的多了,嘖嘖……只是怕說出來,蘇女郎臉上掛不住!」

「就是,畢竟還沒嫁人呢。要先臭了名聲,誰還敢明媒正娶呢?」

「什么正娶不正娶的,人家蘇女郎也沒說一定得嫁人不是?」

「不嫁人?不嫁人,守活寡嗎?」

「活寡?呵,沒聽西街青荷巷的老玉頭說嗎,蘇女郎的家門白天緊閉,晚上可就悄悄的開著,總有俊俏的郎君時不時的徘徊門前,至於是不是進去了,這……我就不知道了!」

眾人齊聲哄笑,眼神在蘇棠的身子上下打量,猥褻之極。馬金擺了擺手,讓他們噤聲,瞧著蘇棠變得煞白的臉色,笑道:「我知道這些都是市井閑人的流言,女郎不是那等不知廉恥的人。但我兄弟昨日被女郎的部曲斷了手臂,現在又生死不知,我來尋他,於情於理都說的過去吧?」

「斷臂?」蘇棠厲色道:「你是說昨日在鏡丘那個畜生嗎?」

馬金陰沉著臉,往前逼近三步,道:「他是我親弟弟,你罵他畜生,可是說我也是畜生嗎?」

蘇棠強忍著心中的怒氣,道:「昨日的事,縣府已經審定結案,你要找人,找陸明府去要!」

「縣衙我問過了,沒見到我兄弟。鏡丘我也去過了,連個鬼影都沒有。好好一個人,總不會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定是你記恨在心,派人將他滅了口!說,屍體埋哪里去了?」

「那樣的畜生,死不足惜!」蘇棠這會冷靜下來,不管這個馬金說的是真是假,那個斷臂的游俠兒確實不記得怎么處置了,只是依稀有些印象,似乎在她們上了牛車之後,徐佑的部下,那個叫吳善的將他捆起來帶到了山崖邊,難道……

「你速速離去,沒有縣府的棨牌,休想進這里的宅門!」

蘇棠這般強硬,馬金也沒有辦法,硬闖私宅是大罪,惡狠狠道:「行!我們先走,明日還來,不給老子個說法,我看你怎么在錢塘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