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吹夢西洲(1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1711 字 2020-08-29

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

西洲在何處?兩漿橋頭渡。日暮伯勞飛,風吹烏桕樹。

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十艘輕舸抵達岸邊,在山腳下的渡口依次停靠。不等船停穩,船工麻利的躍下去,卷起縛褲的褲腿,涉水上岸,將繩子拴在凸起的短粗木樁上。

「沒有跳板嗎?」白承天問道。

船工搖搖頭,道:「輕舸狹小,沒安跳板,郎君們小心點,別掉到水里了。」

船頭離岸邊還有一點距離,徐佑畢竟是習武之人,身手敏捷,先跳下船,然後扶著張墨、白承天、陳謙依次下來,等到紀英,他拱了拱手,道:「不勞大駕,我自己來!」

下了船,紀英獨自走到前面,徐佑知道他心存芥蒂,也不為意,和張墨並肩立在岸邊,山道崎嶇,青石蜿蜒向上,又被搖曳的竹海掩蓋了痕跡,不知深淺高低,正要商議是不是馬上起行。身後傳來嘈雜人聲,有一人高聲道:「讓開,讓開!」

徐佑轉身,避往道左,張墨閃避不及,竟被人撞了肩頭。他是文弱書生,手無縛雞之力,踉蹌後退幾步,身子側仰,要不是徐佑一把拉住,差點要栽倒湖水中去。

這一行七人,正是坐在右側輕舸上的士族子弟,他們非但不道歉,反而顧笑之間,准備拾階上山。

徐佑還沒來得及說話,紀英攔住了他們,高聲道:「且慢!」

走在最前的男子停下腳步,愕然望著紀英,似乎難以相信有人敢擋住他的路,面帶疑問,,道:「你叫我?」

張墨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忙拉住了紀英,想要息事寧人,低聲道:「今日雅集,不要生事!」

紀英凌然不懼,甩開張墨的手,道:「讀聖賢書,自然要管不平事。你們撞了人,休想一走了之,必須給張郎君道歉!」

「道歉?」那男子和左右對視一眼,然後哄然大笑,道:「我等著急上山,沒空跟你聒噪,快快讓開,免得誤了雅集的時辰。」

徐佑冷眼旁觀,此地位於孤山西側,除了四十七名士子和十名船工,再看不到別人。這男子估計也知道大中正、顧允、諸名士和其他高門子弟早已登上了山頂,所以肆無忌憚,不再那么注重言行舉止。否則的話,借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如此粗鄙,傳到大中正耳中,今生定品無望。

「不讓!」

紀英臉色通紅,不知是氣的,還是緊張。張墨現在也不好再勸,畢竟別人為他出頭,一味示好,顯得羸弱無能。何況他是已經定品的人,此次前來雅集,若是能升品更好,不能升,以他的學識至少也不會被降品。所以無欲則剛,不想連累紀英,拉住他的手臂,自己站到最前,正色道:「胡郎君,我跟文錦郎君是舊識,若他在這里,見你如此跋扈,定會惱怒!」

男子呆了呆,道:「你跟我大兄認得?」

「不錯,在下諸暨張墨,跟文錦兄是詩書之交。」

「啊?張墨?」

「原來他就是張墨!」

「五色龍鸞……」

「奇怪,他早就定品了,今日怎么還同你我一般,要忍受寒風和顛簸來漫流橫渡呢?」

「這你就不知了,張旦張晨生今日也來參加雅集,他可是張氏的心頭肉,肯定走段家橋上的山……」

「原來如此……聽聞張不疑和張晨生乃一母同胞,卻命不同,可惜可嘆……」

「這只是其一。其二,張墨兩年前定的八品,也就是下中,只比下下好一點,想從段家橋登山是可以的,可你們知道,陸氏那群人向來不服張墨的才名,絕對會嘲諷於他,要是我也寧肯坐船,不去受辱。」

一眾人議論紛紛,徐佑聽的模糊,卻也不像之前那樣一頭霧水。張墨定力品,本可以經過段家橋登山,卻因為那邊有個不想見的人,又有文壇的敵人,所以才和這幫未定品、背景又不夠硬的士子們同船橫渡。

那個被稱為胡郎君的人猶豫了下,但眾人面前,也不能服軟,道:「若非張郎君擋住了去路,也不會害得我等撞了上去。不過,一時不慎,本是小事,瞧在我三哥的面上,不會與你計較。可此人又算什么東西,竟然吠吠發聲,簡直不知所謂!」

這話說的極其難聽,無異於指著紀英的鼻子罵他是狗在狂叫。紀英下意識的望了望山道的拐角處,眼中閃過一道決絕的神色,然後憤然越過張墨,指著胡姓男子,厲聲道:「雌黃出自爾等唇吻!不想聖天子在朝,今日竟復見指鹿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