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聞香識人(2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1629 字 2020-08-29

眾人放聲哄笑,徐佑不明所以,詹泓低聲解釋道:「如晦家有悍妻,善舞刀弄棒,朋友們都知道,他懼內,卻常常矯飾。有次又被悍妻將雙眼打的烏青,有人不識趣的問起,他說是被家金雀啄的。後來不僅眼上受傷,脖頸和身上也有爪痕。又有人不識趣的問,金雀啄你就罷了,難不成還抓你嗎?如晦支吾了半天,才說家新養了一只母貓,性情彪悍,把金雀偷偷吃了,然後見人就抓咬,被傳為笑談。」

徐佑笑道:「有趣!」

況肅書恃才,真正想挑戰的是徐佑,見他跟著眾人在笑,立刻挑釁道:「微之郎君可是覺得此詩不堪入耳?」

「哪里,如晦兄用字精妙,遠勝在下,萬分欽服之至!」

「真的?」況肅書先是一喜,再看眾人都面帶微笑,顯然都認為徐佑只是在謙虛,又冷冷道:「口說無憑,還請郎君作詩一首,由諸位高賢評鑒!」

徐佑嘆了口氣,道:「今日親眼目睹有人死在這龍石山上,委實沒有詩興,等下次有機會,再與如晦兄論詩!」

詹泓也道:「發生了這樣的慘事,也就你這沒心沒肺的家伙還有詩興。好了,大家稍事休息,准備下山!」

況肅書雖然嘴巴討人厭了些,可有一個好處,只要詹泓發話,他哪怕再不情願,也會俯首帖耳,所謂一物降一物,大抵如此了。

徐佑看得出況肅書沒有太多城府,屬於心里想什么,嘴巴就說什么,臉上就表現出什么。這樣的人如果往淺里看,有些討厭,但往深里看,其實也有些可愛,何況此人確實才華滿腹,不是那些眼高手低的綉花枕頭可比。

「如晦兄,日後若有閑暇可隨詹泓來靜苑做客。詩大道,無有窮盡,正要與兄這樣的人物互相磨礪,方可精進!」

徐佑說的懇切,況肅書愣了愣神,心頗有些過意不去。他今日故意跟徐佑作對,其實是源於自卑的心理。徐佑小小年紀,名動三吳,為達官貴人所重,他卻一事無成,虛度歲月,難免羞憤郁結。因自卑而自傲,表現出來的就是言辭上的刻薄和行為上的幼稚,可就算如此,徐佑絲毫沒有動怒,反倒誠心接納,邀請他去靜苑做客,兩下對比,況肅書又不是真的沒心沒肺,自然心悅誠服,感激於內。

「我未必有空,倒時候再說吧!」況肅書嘴里說不要,心里早千肯萬肯了,不過矜持還是要矜持一下的。他這人有個毛病,喜歡誰那是往死了喜歡,所以對詹泓言聽計從,這會看徐佑也順眼了不少,冷哼一聲,道:「別說我沒告訴你,那個師其羽是個假名字!」

「哦?」徐佑來了興致,道:「何以見得?」

「不讀毛詩的嗎?雄雉於飛,泄泄其羽,這篇《雄雉》是諷刺衛宣公淫 亂不恤國事,軍旅數起,大夫久役,男女怨曠,國人患之,而作是詩。吳縣師氏好歹也是詩禮傳家的士族,豈會給自家女郎起這樣晦氣的名字?」

徐佑笑道:「如晦兄讀的毛詩似乎跟我不同,《雄雉》乍看似乎是婦人思念遠役的郎君,實則為『期友不歸,思而共勖』而作,表述的是好友共勉之意,取做女郎的名字既有喻義,也有期許,何來晦氣之說?」

況肅書大笑,道:「世人皆以《雄雉》為怨婦詩,唯有郎君和我英雄所見略同!好,我說實話,之所以認出此人作假,是因為我恰巧跟吳縣師氏有些關系,從老至少,絕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這次輪到詹泓驚訝了,道:「你幾時又跟師氏扯上關系的?我怎么從來不知道?」

「我的很多事你也沒興趣聽啊……可不是我不告訴你!」

況肅書一臉無辜,詹泓實在懶得搭理他,道:「七郎,我早說了,這個人行跡詭異,大白天的先掛幕籬,後用紗罩,為何不敢以真面目和真姓名示人?想必心有鬼,不是善類!」

「男子以戴幕籬為風氣,從金陵到吳縣,出游莫不如此。」徐佑不以為意,道:「再說大家萍水相逢,以化名跟人打交道,多點戒心也沒什么,或許他有什么不便……」

「這個微之猜對了!」況肅書似笑非笑的道:「他確實有些不便,因為這個假冒的師其羽,其實是個女郎!」

「啊?」

「什么?女郎?」

「如晦你又說笑了!」

「不可能吧,瞧他走路的步姿和身形儀態,都跟男子無異。」

「經你這么一說,他的聲音似乎有點像女郎……」

其他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詹泓皺眉道:「師其羽穿著廣袖峨袍,身段遮掩的嚴嚴實實,頭上戴著男子的小冠,劍眉如刃,星目有神,也不是女郎那般的柔和,你莫非長了雙狗眼,能夠看到內里的玄虛嗎?」

「狗眼沒有,狗鼻子倒是長了一只!」這又是藐視禮法的稱謂,互相之間以賤稱辱罵,就跟後世好基友互罵臟話的性質差不多。況肅書嘿嘿一笑,猛然變得猥瑣起來,道:「他身上的香氣,不是時下男男女女們喜歡用的香粉,而是從體內散發出來的淡淡幽香,非女子,絕無可能!」

徐佑徹底對況肅書刮目相看,聞香識女人,更多的只是戲說而已,卻沒想到今日眼前活生生站了一位大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