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偶遇佳人(1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2854 字 2020-08-29

吃好吃的,玩好玩的,看好看的,逛燈市的套路跟後世差不多。不過也有不同,比如在燈市的入口,有十幾個衙卒看押著**個犯人,披頭散發,戴著木枷,木枷下掛著縣衙的告示,詳細寫明犯人所犯的罪行:有趁人多偷雞摸狗的小賊,有故意磨蹭女郎耍流氓的游俠兒,也有砸壞撞壞別人家燈具的莽夫,還有個少年最是奇葩,偷偷約會了小情人,正上下其手、提槍上馬的時候被人家父母抓到報官,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反正把這些犯人當街示眾,給其他蠢蠢欲動的家伙敲響警鍾,起一個震懾作用,算是有楚國特色的燈市習俗。

「這群皂隸挺勤快嘛,燈市才開,就抓了這么多犯人了……」

吳善低聲道:「小郎有所不知,這些犯人里頂多有一兩個是剛抓的,其他都是牢里在押的人犯,讓他們出來跪著掛個牌子,等燈市結束回去後可以換頓好吃的。」

「原來是這樣的。」

徐佑忍不住笑了起來,全***是套路啊,連犯人都是托,古人的創造力不能不服氣。不過效果很明顯,許多想渾水摸魚的浪盪子經過入口時明顯的縮了縮脖子,心不得掂量掂量占點小便宜卻被罰跪在眾目睽睽之下的利弊?有了這些「托」做示范,估計今晚的犯罪率會降到很低很低。

進了燈市,各種燈飾琳琅滿目,讓人目不暇接,還有各色小吃,平時市面上幾乎見不到,私房菜居多,色香味俱全。而對男子們來說,除過這些口舌之欲,最舒爽的還是那些平時很少能看到的士族女郎,三五成群,淡妝濃抹,精致到華麗的衣裳,一個個綽約多姿的行走在街巷之間,或嬌笑盈盈,或清冷似雪,仿佛來到了眾香國,恍如仙境。

徐佑信步而行,時不時和何濡他們猜幾個燈謎,贏來的都是不值錢的小玩意,但做工精巧,透著年節的喜氣。若遇到前來討要的孩童,逗弄一番就送給了他們,過年嘛,重要的是氣氛,而不是收益。

「小郎快看,這個燈謎怎么解?」

燈市已然行過大半,履霜和冬至秋分聚在一盞彈壁燈前,圍著掌櫃猜了好幾次都沒有猜對,無奈下掉頭找徐佑求救。

徐佑正和何濡、左彣、暗夭等人在對面的小吃攤上吃糕點,但凡有何濡在的地方,肯定先找好吃的大快朵頤,這是一個吃貨該有的職業道德,無可厚非。徐佑聞聲走了過來,道:「秋分也就罷了,你們兩個好歹飽讀詩書,怎么連個燈謎也射不?」

「郎君此話我就不愛聽了,飽讀詩書又怎樣?夠膽來射瘦詞的誰人不是滿腹經綸?」擺攤的是個年商人,袖手端坐一旁,神態倨傲,道:「這三個小娘或許識字,不過跟滿腹經綸還是差了太遠。」

燈謎又叫瘦辭或隱語,徐佑來觀燈前曾聽何濡說起過,謎這個字出現的時間並不長,這商人只說瘦辭,可見有些執拗。

徐佑笑著拱拱手,道:「是在下失言,掌櫃的莫怪。射燈謎需要有搏虎之力,她們人小力微,自然射不掌櫃的猛虎。」

燈謎的出現,本就是人騷客為了彰顯才華而作,無不纖巧弄思,淺察炫辭,想要猜謎底不是易事,所以人稱要搏殺虎豹的力氣來猜燈謎,故而燈謎又稱為虎。

「謎者,回互其辭,使人昏昏,若是容易射,郎君也覺得無趣不是?」年人看徐佑寵辱不驚,舉止大方,倒也不好冷語相向,說起話來頓時柔和了幾分。

冬至悄悄碰了碰履霜,嘟著嘴低聲道:「瞧,這老兒方才對我們不屑一顧,這會對小郎卻大不相同。」

履霜責怪的瞪了她一眼,極低的聲音道:「這不是在靜苑,且不可妄語。被人聽去,還以為小郎治家不嚴,疏於管教,容我們放肆呢。」冬至吐吐舌頭,抱著秋分的小腰,腦袋放在她的肩頭,道:「阿姊又教訓我,乖秋分快快哄哄我開心!」

秋分怕癢,扭了扭身子,笑道:「好,哄你可以,但先放開我好么?」

「不行,抱著你我就開心,權當這樣哄我了吧!」

「不放?那我可要撓你癢癢了……」

三人俏皮的嬉鬧,徐佑微微一笑,望著彈壁燈上的燈謎。很簡單的一幅圖,一只羊卧在地上,地上寸草不生,頭高抬,嘴巴張開,似在對著天空的烈日說話。

簡單的幾處線條勾勒,小羊的形體和神態躍然紙上,細膩的連眼神和毛發的紋理都清晰可辨,而卧和說的表情也無比生動的展現出動靜之間的美感,顯得活潑靈動,童趣盎然。

畫的最下方寫著一行小字:射《易》一卦。

「這畫出自何人之手?」徐佑贊道:「丹青妙手,不可多得!」

年人嘿嘿一笑,道:「郎君原是行家!這畫掛了大半夜,看過的人過百上千,只是人人想的都是如何射虎,卻沒人問起過畫師是何人……」

他們說話的時候,周遭又圍攏了不少的賞燈客。有些是剛走到此處,有些是被之前猜謎失敗的朋友拉過來幫忙,還有的是看履霜美貌動人,駐足偷偷打量,還有的純粹來湊熱鬧,哪里人多去哪里,雖沒有射虎的本事,但叫起好來不落人後。

「我觀此畫頗覺投緣,掌櫃的可否引見一下畫師?」

年人搖頭道:「恐怕要讓郎君失望了。畫師是個年輕的女郎,這瘦辭也是她所作,掛在我這里,只為上元佳節博四方佳朋一樂,不願意被人知道身份。」

聽聞是女郎的大作,徐佑頓時打消了結交的念頭,道:「是我冒昧了!」

「竟是女郎作的謎,怪不得如此難猜。」

「這話怎么講?」

「女兒家的心思,你我男子如何猜得到?譬如我家的那位,今日愛菊,明日愛梅,後日就突然鋤盡園花草,陰晴不定,委實愁煞了人。」

眾人議論紛紛,年人眼看燈前聚的人越來越多,也有些不耐煩,道:「郎君究竟射是不射?若是有心射虎,請現在說出謎底,射了,我有厚禮相贈!」

「老兒,什么厚禮,借耶耶看看來!」

「就是啊,別人家的燈都將禮品放在明眼處,只有你這里藏著掖著,莫不是把家的由虎子拿來了?」

幾個浪盪子大笑,由虎子也就是夜壺,其一人不開眼沖著履霜色眯眯的道:「若是這位小娘用的由虎子,倒不是不行……」

話音未落,嘴巴猛的一痛,唇角流出血跡,連門牙都掉了兩顆,他身旁站著兩人立刻大怒,道:「誰,誰動的手,站出來!」

啪啪!

又是兩聲,同樣的血流滿面,牙齒掉落,三人耳鳴陣陣,捂著臉跟見鬼似的瞧東瞧西,卻不知誰人下的揮手。另外兩個站在後面的浪盪子也都嚇得面無人色,他們看的清清楚楚,確實沒人接近,可不知怎么的同伴就受了傷,莫非鬧鬼了?

「走走,快走!」

幾人互相攙扶著惶恐離開,人群不知誰大聲嘲笑道:「記得回家用你阿母的由虎子凈凈嘴臉。」

圍觀的人們齊齊大笑,這些浪盪子在燈市里游逛,雖然忌憚市口的衙卒,不敢惹出大的禍事,但時不時的出言調戲婦人,耍橫強取燈謎的禮品,最是惹人厭,被懲治一番,實在大快人心。

履霜知道是左彣出手教訓的他們,感激的對他笑了笑,心暖意如春,不過也在暗暗自省:今夜不該梳妝打扮的,早知燈市浪盪子眾多,低調一些才不會給小郎招惹麻煩。

徐佑沒理會身後的紛擾,凝神思索眼前的燈謎:「射《易》一卦……《易》一卦……」

四書五經里《易》經最難通曉,怪不得這個燈謎掛出來這么久,竟然沒人能夠射。徐佑沉吟時,又有不少士子自恃才高,搶先說出謎底,卻無一例外,全部折戟沉沙,羞慚退去。

眼見無人能,年人得意之極,道:「此乃上元第一瘦辭,誰若射,我願奉上三萬錢為賀!」

「哇!」

「三萬錢!」

「我……我來,我來!」

「魯狗兒,你知道蠢字怎么寫嗎?還來射虎,射你的大頭鬼去吧!」

「鬼……鬼射不,這個,這個謎不難……」

「哎喲,來來來,各位讓一讓,請魯狗兒給大家漲漲見識!」

一個瘦弱的年輕男子從人群被推了出來,看眼神和說話時的神色,應該智力上略有缺陷。果然有人笑問道:「阿狗,你母親允你出來觀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