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守(2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2737 字 2020-08-29

幻龍擊!

左彣成了小宗師之後,一直在鑽研改進自己的劍法,結合徐佑、何濡、暗夭等人的意見,大道至簡至易,將以前繁瑣無比的劍招化成了區區五式。

這是第一式:幻龍擊,以劍化龍,以快打慢!

灰袍人瞳孔急劇縮小,露出無比凝重的神態,笛子突然從口邊消失不見,下一刻出現在前方三尺的空,正好撞在左彣的劍尖上。

沒有金石俱裂的聲音,也沒有勁氣相擊的巨響,就在笛、劍觸碰的剎那,左彣由幻龍擊變成了飛龍擊。

飛龍在天,自上攻下!

懸浮的笛子以無人手持的古怪模樣辣的旋轉,笛音為之一變,從方才的震天雷鳴變成了細語低吟,仿佛有女子倚窗遠眺群山,喃喃思念征人。

可聽在徐佑耳,卻比方才更加難受百倍,暗夭終也無法維系,真氣頓時潰亂四散,松開了徐佑的手,仰頭倒地。那道無形的屏障也隨之消失,徐佑哇的吐出一口血,死死咬住舌根,承受著堪比煉獄的折磨,以無比強硬的意志讓自己不至於昏死過去。

方斯年黝黑的小臉開始浮現痛苦的神色,雙手從不動根本印化作了無畏印,上身前後小幅度的搖擺,幾乎要從受想滅定退出來。

可以想見,如果真的這樣破了滅定的禪功,對她的修行將是重大的打擊,或許由此下大患,再也無望進軍武道巔峰。

劍至!

距離頭頂百會穴只有寸許,可偏偏這寸許讓左彣的飛龍擊功虧一簣!

灰袍人以兩指夾著一枚銀針,輕輕的豎在頭上,再次攔住了左彣的劍尖。一個舉重若輕,一個舉輕若重,看似不分勝負,其實左彣已經失去了剛才好不容易抓住的先機,徹底落在了下風。

「左郎君,該我了!」

灰袍人手往前伸,笛子攸忽倒飛,握在掌,以真氣灌入,笛音又是一變,沉穩平和,大氣磅礴,如水之深,如山之重。

袍袖里濺射出十數道寒光,覆蓋了左彣所有可能躲避的方位,無論他往哪個方向,都會發現有一枚銀針等候著刺入他的身體,吞噬他的血氣。

左彣沒有退,更沒有躲,長劍畫圓,一個圓接著一個圓,連綿不絕,攪動的周邊的空氣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漩渦。凌厲決絕的毒針瞬間失去了准頭,破開漩渦的氣旋,以毫厘之差,擦著左彣的發梢和衣襟射到了別處。

潛龍擊!

潛龍在淵,守勢如銅牆鐵壁,無懈可擊!

灰袍人欺近身前,夾雜著變幻無窮的笛音,和左彣接連過了十招,將他逼得離開了靜苑諸人陣前,轉換了彼此的位置。

揚手一揮,又是五枚銀針破空而來。左彣手腕微動,長劍挽出五朵劍花,砰砰砰砰砰,銀針里真氣一波強似一波,巨浪排空,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灰袍人看似平常的一招,卻發揮了十成的功力。

左彣連打帶消,被逼退了七尺。灰袍人大笑,身子一閃,出現在徐佑跟前,伸手去抓他的後背。

徐佑跪伏於地,已經完全沒有反抗的能力,在他身邊是暗夭,七竅流血,毫無氣息,顯見已經命喪當場。

「卑鄙!」

左彣的暴怒聲從後面傳來,但為時已晚,來不及阻止。灰袍人聽著左彣的咆哮,唇角溢著一絲得意洋洋,眼看即將得手,本該斃命的暗夭突然動了,左手灑出暗紫色的粉末,右手短匕以刁鑽之極的角度刺向腹下。

與此同時,入定的方斯年猛然睜開眼睛,不知何時手里多了一把雷公弩,扣動懸刀,三支弩箭直奔灰袍人後心。

若是平時,暗夭和方斯年的手段只不過給灰袍人撓癢癢而已,越品如登山,山高不可見,品階上的差距,可以無視任何陰謀詭計。但別忘了,灰袍人和左彣前後交手兩次,又以真氣催動笛音,擊潰了靜苑諸人,最後逼退左彣時更是傾盡了全力。

此刻,正是他氣脈耗空、丹田未生的最虛弱的時候,只需要數息就可以恢復如初。所以他並不在意,抓到了徐佑,自然可以贏得這個喘息的機會,可誰想暗夭竟能瞞過他的六識,裝死行刺!

「無恥!」

灰袍人大怒,他屏住口鼻呼吸,避開毒霧,暗夭既能裝死瞞過他,說明身懷異術,天下劇毒之物多不勝數,可想而知這暗紫色的玩意絕不是什么好東西。跟著一腳踢飛暗夭的短匕,來不及轉身,僅余的真氣灌注後心,衣袍高高鼓起,硬接三支弩箭。

雷公弩是軍國重器,力道之大,就是小宗師也不可等閑視之。噗嗤聲起,弩箭還是穿透了袍子,不過僅僅刺入了肌膚三寸,微微的疼楚從後心傳來……這,受傷了嗎?多少年沒有過這樣的感受了?

灰袍人沒有繼續感懷下去,因為左彣的劍已經到了腦後!

焚龍擊!

玉石俱焚,不留余地。

一往直前,有死無生!

電光火石間,徐佑隱約看到灰袍人以笛擋劍,狼狽的退回到了之前站立的地方,左彣橫劍護衛在他的跟前。

劍尖滴落著血跡!

「咳……咳……好,好劍!」

灰袍人的右胸滲出血跡,很快就將衣袍污了大片,死死盯著左彣,道:「此劍可有名?」

「日炎!我剛起的名字!」

「日炎劍,好名字!」灰袍人舉起笛子,光滑如玉的笛身出現了幾道裂紋,他愛惜的撫摸了一會,道:「這支笛名猿行,是我在寧州群山追了一頭白猿三個月,殺了它,取其骨制成此笛,隨我已有二十七年。」

裂紋還在擴大,從頭至尾,砰然四碎。灰袍人手緊了緊,似乎想要抓住四處飄飛的骨灰,卻還是松開了手,讓骨灰沒入塵土。

「左彣,今夜我殺不了你們。可請你們切記,從今夜起,徐佑、何濡、你,你們所有人的人頭,都是我寄在你們的脖子上,改日慢慢的去取,以慰白猿在天之靈。」

左彣冷冷道:「既然如此,我會蠢得放你走嗎?」

「是嗎?別怪我沒提醒你,北門入城的兵馬已經基本控制了錢塘的局勢,很快就會追到這里,你若是放心徐佑被擒,就追我來吧。」

說完這句話,灰袍人重新融入了遠處的夜色里。左彣不敢大意,直到感應到對方真的遠去,急忙回頭扶住徐佑,渾厚無比的真氣緩緩注入體內。

徐佑又是一口鮮血吐出,昏沉的腦袋頓時清明了不少,道:「那人雖然受了重傷,但要殺死他卻比登天還難,你將他嚇走,做的極好!」

左彣滿臉羞慚,道:「是我無能,累得郎君受傷!」

「不要這樣說,能將一個五品上的小宗師逼到這般田地,我們足以自豪。」徐佑扶著左彣的手站了起來,看到方斯年也跑了過來,忙讓她去照顧秋分她們,然後由左彣救起何濡、山宗、暗夭等人。

幸好眾人都沒有大礙,只是被笛音震懾,頭昏目眩,難以行走。徐佑勉強說道:「此地不宜久留,大家互相攙扶,先離開城門口再說。等入了明玉山,去密室藏身,天師道兵力不足,不會為了咱們大費周章的去搜山。」

話音剛落,後面傳來得得得的馬蹄聲,徐佑轉身,看到劉彖身著戰甲,騎著黑馬,手握鋼刀,氣勢驚人。身後緊跟著數百人,刀槍劍戟林立,一個個黃巾纏臂,精悍過人。

「結陣!」

眾部曲立刻打起精神,由錐形陣結成孫武圓陣圖,從進攻轉為環形防御。可是誰也明白,這一次再無突圍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