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明月在,人不在(1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1652 字 2020-08-29

袁階的信只有寥寥數語,但從字里行間可以感覺到他的傷心和悲切。作為袁氏最受寵愛的女郎,袁青杞先是經歷了退婚,後又被廬陵王騷擾,再然後年紀輕輕,白發人送黑發人,換了誰可能一時也無法接受。

徐佑坐在懸崖邊的涼亭里,左手邊就是深不見底的山澗,時而有鳥鵲斜掠飛過,啾啾的鳴叫聲來回激盪,悠遠且激昂。

鳥兒不知憂慮事,哪懂人間疾苦聲?

記憶里的袁青杞,只有讓人甘之如飴的聲音和敬而遠之的神秘,她出身江左儒宗,卻和天師道糾纏不清,連身邊最低賤的侍女都可以修習天師宮的若水訣,和孫冠的關系不問可知。

對於這個差點成為他的妻子的袁氏女郎,徐佑其實並不了解,但可以肯定的是,江東名媛才女無數,袁青杞高高在上,無人可及。

「瑩心炫目,姿才秀遠」,名僧曇千給了她如此絕美的評價,可惜自古紅顏多薄命,一別三年,晉陵的明月尚在,可佳人已不在!

徐佑在亭子里坐了許久,倒不是因為和袁青杞的婚約,更不是和袁青杞有多少的感情,而是突然覺得,世間少了這樣一個女子,似乎連天地都失色了幾分。

履霜跟徐佑的反應不同,她沒有一個人發呆,而是不停的干活,洗衣做飯掃地整理房間,手不敢停下來,腦子也不敢去想,只要閑了片刻,眼淚就忍不住刷刷的往下流。

如果不是袁青杞,她現在應該還被袁崢天天折磨,過那生不如死的日子,又怎么可能跟在徐佑身邊,像個真正的人一樣昂首挺胸的活著?

不說恩同再造,至少是恩重如山,可誰也想不到,集鍾靈神秀於一身的袁氏女郎,會驟然得此大病,黯然離世?

不知忙碌了多久,雙腿如同灌了鉛,連手都舉不起來,履霜撲通跪坐於地,雙手捂著臉鼻,發出無聲的哭泣。

左彣嘆了口氣,和何濡共坐飲酒,一杯接著一杯,想醉卻始終醉不了。何濡搖搖頭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風虎你既入登天之境,怎么還看不透人世間這點小小的迷障?」

「要說我跟三娘也不算熟悉,昔日在袁府時,僅僅見過數面而已。但她為人和善,處事公道,心腸極好,袁府上下都對她由衷的敬重,不成想這么點年紀就……哎,可惜,可憐!」

何濡為他倒了杯酒,道:「履霜和你為袁青杞傷感,我都可以理解,畢竟主仆一場,相處多年,怎么也會有幾分情誼在。可七郎他當初退婚時何等的果決,幾乎可以說毫不留戀,今日卻在那邊的亭子里坐了兩個時辰沒動了……」

「莫非都像你個和尚沒心沒肺的?」

徐佑跨門進來,瞪了何濡一眼,道:「有這個工夫,還不如幫我想想這件事該怎么處理?」

何濡撓了撓頭,眯著眼笑道:「那還不簡單?回封信表達下哀思即可!」

徐佑在他倆身旁坐下,自斟了酒,仰頭一飲而盡,道:「可我在想,要不要前往晉陵參加葬禮……」

左彣愣了愣神,停住酒杯,愕然道:「參加葬禮?」

何濡同樣皺眉,道:「以什么名義?七郎雖然和袁氏沒有因為退婚而鬧翻,但外人眼終歸成了陌路。這時候露面,會不會讓人以為七郎是刻意示威,給袁氏難堪?」

徐佑搖搖頭,眉心充滿了迷惑,道:「我明白,可不知為什么,總覺得似乎應該親自去看看……」

沉默了一會,何濡道:「要不這樣吧,七郎若是不安,我們派個人私下里去拜見袁階,再代替七郎參加葬禮,既顯出我們的誠意,又不會太引人注目,惹來非議。」

徐佑苦笑道一陣,道:「好吧,就這么辦!」

於情於理,徐佑實在沒有出面的理由。左彣算是袁氏的舊部,道改侍他主,回去也尷尬。履霜一個女子,出遠門不安全,且有袁崢的緣故,所以最後還是選定驚蟄跑這一趟。他為人機警,又有學識,上次去金陵見詹君就辦得妥妥當當,所以當仁不讓。

驚蟄出門,順便帶上方斯年。這兩年她潛心修煉菩提功,不問世事,幾乎很少有人見過她,趁這個機會,出去散散心透透氣,見見世面也是好的。

徐佑寫了信,暗叮囑驚蟄一番,送他和方斯年出城,然後打起精神重建灑金坊。原來在小曲山下的廠坊被劉彖付之一炬,明玉山邊上的那塊地已經建成了大半,也遭兵禍全給毀了,現在正好招些無家可歸的流民破土動工,不出一月就初具規模,比之以前大了三四倍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