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勾搭(1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1738 字 2020-08-29

但凡教門傳法,不管天師道也好,佛門也罷,全要顯現神異,以惑愚民。當初孤山上竺法言口吐活魚,都明玉劍斬心鬼,都是這套伎倆,無非是半吊子魔術師和半吊子化學家的對抗而已。可除此之外,還有種幻術接近後世的催眠,可以攝人心魄,營造幻象,讓人身臨其境,色聲香味,如有實質,自然對親眼所見的種種深信不疑。佛道兩教的典籍里多有這樣活靈活現的記載,包括正統史書也多見諸筆端,想必不是憑空捏造,而確是有人將催眠、魔術和化學以及百戲融為一體,假托神祇之名,為自己度了層光耀耀的金身!

適才袁青杞所使,定是幻術的一種,若非徐佑兩世為人,心志無比堅定,恐怕早把內心的真實想法吐露出來。

他不是虔誠的道民,如何肯遵守道門的十律,僅當逸聞聽聽而已,左耳進右耳出,不曾留下一點痕跡。袁青杞突如其來的施法,應該是一個考驗,幸好徐佑安全過關,這才真正成為了揚州治的正治。

果然大意不得!

下得台來,由於大典尚未結束,眾人不能圍上來恭維,但一個個眼神示意,躬身行禮,大都透著交好的神色,徐佑微笑頜首,態度和善,給在場的諸多人留下了不錯的印象。

酉時末,隨著九聲鍾鳴,授籙大典落下帷幕,袁青杞沒有留飯,將這些剛剛升遷的道官們禮送下山,爾後召來徐佑,道:「我明日要去南徐州辦事,七日後方回,在此期間,治內的一切教務皆由你做主,若實在有無法解決的難題,可暫且擱置,等我回來再商議決定。」

徐佑故作惶恐,婉拒道:「我初來乍到,對治內教務並不了解,還請祭酒收回成命!」

袁青杞笑道:「誰也不是生來就會做事的,慢慢去學,做錯了不要緊,重要的是放心大膽去做!」

見推辭不得,徐佑退而求其次,道:「若祭酒主意已定,那我就只好勉力為之,但無論如何,請祭酒再給我留個幫手,免得誤事!」

袁青杞斟酌片刻,道:「也罷,宮一,你留下!」

宮一愣了下,袁青杞此去南徐州是為了追查羅殺天宮二天主的下落,卻把她留在林屋山看家,臉上不見絲毫表情,靜靜的道:「諾!」

白易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雙手拿著碎石彈打花圃里的花,看到徐佑進來,嘟著嘴扭過頭,氣鼓鼓的不搭理他。徐佑走到他身旁坐下,笑道:「怎么,還生氣呢?今日授籙,我聽到了幾個名字,好像是你在蔡山的同伴……」

「啊?真的?」白易興奮的跳了起來,眼睛幾乎要放出光,道:「他們在哪?」

「先別急,我不確定到底是不是?好像叫邊遠途,梁為客,封南山,谷上書,對了,還有個叫洛心竹,是個貌美的小娘。」

白易被當頭澆了盆冷水,呆了一會,頹然坐了下去,道:「不是,我一個都沒聽過,況且蔡山也沒有長的好看的小娘……」

看來青春期的少年對昔日道觀生涯的同學質量不是很滿意啊,徐佑輕聲道:「或許他們改了名字……」

「咦,有可能,宮一阿姊也曾說過給我改名字,但我太喜歡白易了,死活不願意,她就沒再提起。」

「那還不去瞧瞧?」

「多謝正治!」

白易怪叫兩聲,翻了個跟頭,飛快的消失不見。徐佑搖頭笑了笑,回到房內,之後兩天再沒有出來。

砰砰砰!

房門被敲的快要散了架,徐佑懶洋洋的打開,宮一站在外面,冷著臉道:「林正治,祭酒走時吩咐由你處理教務,可這兩日你找借口不出面,將一應事宜壓到我頭上,等祭酒回來,你如何交代?」

徐佑賠著笑,道:「女郎息怒,我這兩日忙著完善《老子化胡經》的後幾卷,實在抽不開身,反正教務我又不懂,勞煩女郎辛苦,多擔待一二。」

宮一盯著徐佑,就是不說話。

徐佑仍舊賠笑。

「正治,你若是擔心祭酒猜忌,其實大可不必!」宮一輕輕嘆了口氣,螓首低垂,眼睛瞧著腳尖,道:「祭酒要整頓揚州治的教務,茲事體大,需各方勠力,人才自然越多越好。正治如果真有經天緯地之才,祭酒非但不會忌憚,反而會更加的倚重,揚州治雖小,可天師道卻大,容得下祭酒,也容得下正治!」

她抬起頭,眸光清澈如水,道:「這番話交淺言深,我本不該說,但正治這樣韜晦,豈不是存心自外於祭酒?連我這等愚笨的人都看得明白,祭酒豈能不明白?到時候恐怕正治想要待在這西院,安心作《老子化胡經》也成了妄想……」

徐佑悚然動容,拱手作揖,正色道:「女郎能對我說這樣的話,足見推心置腹,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絕無自外於祭酒的心思,況且明法寺大大得罪了竺道安,老子化胡經又徹底惹火了佛門,天下之大,只有天師道是我容身之地。可在天師道內,我一無根基,二無人脈,只有祭酒的賞識和倚重,才是安身立命之本,這點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宮一也不知道怎么了,以她的性格,絕不應該輕易和別人說這樣誅心的話,也許是眼前這人在那日思念意人時流露出的悲愴和深情打動了她,讓她忍不住想要提醒他,別在揚州治得罪了祭酒!

就像那天他口無遮攔,說出禿驢那樣的污言穢語,刻意申斥他一樣,

「那你還不遵循祭酒的吩咐……」

徐佑苦笑,側身讓開,道:「女郎進來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