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鄭君草,徐郎豕(1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2206 字 2020-08-29

「先生,你能大概給我講一下兩輪車的構成么?」

祖騅再次愕然。

你連兩輪車都沒搞明白,還妄想造出困擾了數千年的四輪轉向問題?不過想歸想,徐佑問了話,他自然要給出答案。

「兩輪車由輿、轅、輪、輹、輹、軸、軎、轄、輞、輻等構成,輿和轅就不提了,要讓牛車安全行進,主要靠軸和輪。車軸橫於輿下,在輿的底部安兩塊木頭,用革帶將軸綁在上面,稱為「輹」,因其形狀看上去像只趴伏的兔子,也稱「伏兔」這個主要是為了減少顛簸和震盪……」

徐佑點點,這就是最早的避震器,道:「先生接著說!」

「輪的心是一個有孔的圓木,稱為「輹」,用以貫軸。軸兩端露出轂外,末端套有青銅或鐵制的軸頭,稱為「軎」。軸上有孔,用以納「轄」,以防車輪脫落。轄多以青銅或鐵制成,扁長形,俗稱銷子。輪的邊框,稱為「輞」。輞和轂之間以「輻」相連……」

這時代的車輪輻條一般為三十根,所有輻條都向車轂集,稱為「輻輳」,這也是成語「商賈輻輳」的來歷。

徐佑聽完祖騅的講解,笑道:「等會到了城里,我給先生畫一幅畫,你看了後就會明白怎么解決轉向的難題!」

祖騅默然不語,他對徐佑的術算驚為天人,並對雷霆砲贊不絕口,可不代表他就跟冬至他們一樣盲從,覺得徐佑無所不能。四輪轉向讓古往今來多少能工巧匠為難了這么多年,豈會像徐佑說的那般容易?

「好吧,我靜等郎君的畫!」

他沒把話說死,畢竟徐佑,可是曾經創造過奇跡的人!

祖騅衷心希望,這一次,眼前的少年郎君不是說大話,而是真的胸有成竹,那樣的話,實為開天辟地的一大創舉!

入了城,讓祖騅先去天青坊休息,徐佑帶著清明去拜訪縣令蕭純。這位錢塘父母官為政一年多來,惡行倒也沒有,善舉自是不多,整日里游山玩水,賞花戲月,頗得無為而治的精髓。

「見過明府!」

蕭純甚至呆了一會,才勉強認出說話的人是徐佑,說來他們交往不多,只見過寥寥數面而已,笑道:「微之出關了?聽人說你閉關為《春秋》作注,實在讓蕭某敬仰欽佩。想那鄭玄,先師從第五元先習《京氏易》、《公羊春秋》,又跟張恭祖習《周官》、《左氏春秋》,後來又西入函谷關跟隨馬融多年,年過四十,這才杜門注疏,潛心著述,可一遇服子慎,卻仍不敢再給《春秋》作注,拱手相讓,方有了《服氏春秋注》傳世。今日觀微之雄心,已遠勝鄭玄了!」

鄭玄一代大儒,蕭純如此奚落,簡直是當面打徐佑的耳光。徐佑尋思著最近他雖然沒親自登門拜訪,可每逢節慶,冬至送來的禮物和錢財從沒有少過,蕭純冷嘲熱諷,所為何來?

事有反常必為妖,徐佑臉上笑容不變,道:「明府謬贊了,鄭康成獨愛車前草,而我獨愛『執豕於牢,酌之用匏』。若論風雅,差之遠矣!」

魏晉之時,世人皆愛羊肉,豬肉屬於下賤的品類,吃的人被認為同樣下賤。之後幾百年,一直如此,到了宋朝,仍舊有」貴人不肯食,貧人不解煮」的詩句。

徐佑以《詩經》里的詩句,來說明他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粗鄙之人。而鄭玄酷愛車前草,因此車前草又被稱為鄭君草,兩者相比,自然是吃豬肉的他等而下之了。

不過,徐佑巧妙的用自嘲避開了《春秋注》這個話題,既不得罪蕭純,也不至於讓還未面世的注疏遭受池魚之殃。

果然,蕭純頓時忘了繼續拿《春秋注》做章,哈哈大笑,指著徐佑道:「今日才知道,名揚江東的幽夜逸光,竟然是執豕於牢的屠戶!」

從縣衙出來,走到僻靜處,徐佑和清明說起蕭純的咄咄逼人,奇怪的道:「沒道理啊,我和蕭玉樹在平亂時好歹

相處甚歡,又和蕭純無前怨無舊恨,他這么針對我,用意何在呢?」

清明不在意這些,他在意的是徐佑受到的侮辱,所謂主辱臣死,身為部曲,豈能安心?

「郎君,要不要?」

他做了個隱蔽的手勢,徐佑沒好氣的道:「不要沖動,蕭氏的人是那么好殺的么?並且殺人解決不了問題,還會後患無窮。」

「我保證做的天衣無縫。」

徐佑停下腳步,擔心的看了他一眼,道:「清明,你以前雖殺人,卻並不嗜殺,甚至可以說有些抵觸,現在怎么回事?」

清明笑道:「郎君放心,以前我困在青鬼律里無法自拔,深知多殺一人,便要多陷進去一寸,若是不控制想要殺人的念頭,早晚會人不人鬼不鬼,徹底墜入鬼道。如今過了六橋,識破迷障脫困而出,生殺予奪,全憑一心,我心對蕭純有殺意,那就不必再遮掩,這才是青鬼律的妙義!」

「青鬼律……」徐佑眼眸里透著幾分凝重,過了片刻,道:「清明,若論對青鬼律的了解,世上無人比得上你,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困在那陰森鬼境這么多年,乍然脫困,如出籠之鳥,急欲振翅高飛,卻忘記這天地也不過是另外一個牢籠,若是真的隨心所欲,怕是會空歡喜一場,極大可能再墜鬼道,永無翻身之法了!」

清明臉色微變,立在樹下,身子紋絲不動!

徐佑自去街邊小店吃了碗餺飥,又坐了大約一柱香的時間,清明走了進來,坐到對面,身上衣衫可以看到汗漬印出的水跡。

以他小宗師之尊,夏日幾乎不會出汗,可見方才那番話,真的是當頭棒喝,讓清明醍醐灌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