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嘴炮無敵(1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2154 字 2020-08-29

崔元修無言以對,地上躺了一群,身邊的都是弱書生,說句不好聽的,這賊子可以為所欲為,劫財也好,劫色也罷,誰也不能奈他們何。

可是,他的目的,竟然是辯詰《尚書》?

崔元修以為自己聽錯了,下意識的問了句:「你,要和我,辯《尚書》?」他自認於《尚書》上的造詣冠絕江東,遍觀士林,無出其右者,區區剪徑小賊,竟然大言不慚的要和他論尚書正義,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別說崔元修,圍觀的眾人更是覺得匪夷所思,梁淵從張玄機說出和徐佑是舊識開始就渾渾噩噩的如行屍走肉,這會也被徐佑的狂言震的三魂歸位,瞬間清醒了過來。

辯尚書正義?

這擺明了是對師尊天大的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梁淵目眥欲裂,氣血上涌,哪里還管刀子握在別人手里,怒罵道:「憑你這樣的狗賊也配和師父……啊……」

話音未落,啪的一記耳光重重抽打在左臉上,臉頰以肉眼可見的度腫了起來,口流出絲絲血跡,接著滿頭金星晃動,噗通昏死了過去。

張玄機輕輕咬了咬唇,徐佑壓低嗓音,用只有兩人聽到的聲音在背後道:「小作懲戒,明日醒來就好,不會受傷的,放心。」

我並不在意他受不受傷,我在意的是,你這樣動手,得罪太多的士族,又該如何是好?

張玄機的目光驟然堅毅起來,輕輕移動了兩步,和徐佑更加的接近,似乎這樣,可以把射向他的那些箭矢一一擋在身前。

「不錯,就是《尚書!》」

徐佑以略帶挑釁的語氣,對著崔元修譏嘲道:「崔公名滿天下,莫非不敢接受小人的挑戰?」

「好!」梁淵的昏迷說明徐佑真的可能下重手,崔元修不再遲疑,爽快答應,指著羅度等人,道:「你放了他們,我就和你辯詰尚書!」

「不用急,若我輸了,自然解了他們的禁制。可若我贏了……」

崔元修道:「想要多少錢財,你說,我絕不還價!」

徐佑笑了起來,道:「崔公的錢,還是留著養新廚子吧。我贏了的話,你只需答應為我做一件事!」

「難道你要取我性命,我也乖乖聽你的?」崔元修嗤之以鼻,他性情古怪,雖倡古風,卻不迂腐,哪里肯上徐佑的當?

徐佑淡淡的道:「崔公的命,只有你自個在意,而我看來一不值,要取現在即可,何用等到輸贏篤定之後?所以盡可放心,讓你做的事,不會違背任何世間公義。怎么?崔公不敢答應,是不是因為你怕輸給我,丟了顏面?」

請將不如激將,崔元修冷笑兩聲,道:「不知天高地厚,你要如何辯?」

「貴府部曲身上的禁制撐不了多久,若不解開,恐終身殘廢。為諸君計,我不跟崔公一篇一字的徒費工夫,只問一題:《尚書》的體分為幾類?請崔公教我!」

「啊?」

張玄機低聲輕呼,雙眸凝視徐佑,驚嘆之色溢於言表。她的學識其實不在崔元修之下,更是遠勝梁淵范葛等同輩,自然聽出來徐佑這一問暗藏的刀光劍影。

出其不意,犀利之極!

崔元修神色凝重,從來辯詰經都講究從深處立意,從細處交鋒,錙銖必較,寸土必爭,卻沒人想過《尚書》的體。幸好他浸淫《尚書》多年,總共兩萬五千余字如同刻在腦海,轉瞬之間,心里就有了答案,道:「尚書者,討論墳典,斷自唐虞,以下迄於周,殳夷煩亂,剪截浮辭,舉其宏綱,撮其機要,足以垂世立教,典、謨、訓、誥、誓、命之,凡百篇,所以恢弘至道,示人主以軌范。所謂體,以典、謨、訓、誥、誓、命等六類載之,小賊以為然否?」

能問出這樣的問題,其實已經足夠得到崔元修的尊重,換了他人,定要稱之為君,而不是賊子。這就是當世風氣的好處了,只要才華彰顯,哪怕行為出格,荒誕不羈,觸犯律法,悖逆人倫,照樣可以受到追捧和贊揚。

哪怕是個賊子!

可崔元修古怪成癖,桀驁自得,仍舊不願意承認徐佑可以和他並肩論道,所以刻意的用小賊這樣的稱呼來羞辱他。

這份心胸,果真和他的脾氣很像!

「典、謨、訓、誥、誓、命?」徐佑並不在意,越是難治,打服之後越有快 感,道:「為了避免歧義,請崔公仔細闡明!」

「道其常而作彝憲者謂之《典》,陳其謀而成嘉猷者謂之《謨》,順其理而迪之者謂之《訓》,屬其人而告之者謂之《誥》,即師眾而誓之者謂之《誓》,因官使而命之者謂之《命》。」

這是真正讀通了《尚書》才能總結出來的理論,徐佑心佩服,道:「自五胡亂華,伏生的《今尚書》和魯恭王拆孔子故宅得來的《古尚書》全部遺失,後江州內史梅璨獻今古尚書五十八篇,遂以梅書為正朔。然而按崔公所說,典、謨、訓、誥、誓、命來分類,可這五十八篇,還有多篇的篇目不在這六類命名之,如何作解?」

張玄機同時在心里發出了和徐佑同樣的疑問,崔元修說出六體時,她就感覺不妥,徐佑的反擊在意料之。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