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箜篌引(1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1814 字 2020-08-29

金陵的宵禁形同虛設,台城和都城之內還算嚴格,巡夜的軍卒隨處可見,曾經有次皇帝送湘竟陵王安子尚夜歸,還擔心他遇到巡城司被呵斥。可都城之外,完全是另外一個世界,市坊內燈火通明,秦淮河上畫舫如織,推杯換盞之,盡是歌舞升平的繁榮景象。

從這點來說,皇帝的日子,過得未必有臣下們快活!

徐佑和清明沿著河岸緩步而行,青溪向來有九曲青溪之稱,起鍾山之水,南入秦淮,後進長江,九曲十回如同美人束在腰間的玉帶,欲語還休,讓人流連忘返。

或許是瞧他許久沒有開口,清明笑著問道:「郎君可是覺得被張玄機這般拒絕,心里憤懣不平?」

徐佑噗嗤笑道:「就是皇帝,也不是看上誰家的女郎就能得償所願,何來的憤懣不平?況且我和張玄機多年未見,早前積累的那點好感,怕是還沒有這青溪里的水深,天長日久,干涸枯竭,在所難免。我心執念,只因在桃林聞聽真相時太拘於世俗的約束,無一言以應對,恐傷其心。今日看來,她雅量高致,早已不放在心上,如此兩便,豈不更好?」

清明道:「我雖不知情愛,可也知道郎君急著解釋這么多,會不會是做賊心虛?」

「你這樣會沒朋友的知道嗎?」

徐佑突然停下腳步,改變行走方向,往秦淮河岸邊走去,立在柳樹下,摘了一片葉子,望著近處的畫舫,略帶調笑的道:「秦淮勝景,天下第一,不知可有佳人絕代?」

清明神色微動,緊跟在身側,道:「秦淮的崔元姜和馮鍾兒號稱艷冠群芳,想來容色不會太差。」

「艷冠群芳……改日有閑,當登船拜會,卻不知如何才能一親芳澤?」

「以郎君的采,想來不是難事。」清明淡淡的道:「勝景在前,美人遙望,不知郎君可有詩句?」

徐佑笑道:「詩句自然是有,容我稍作思量……」他來回踱了幾步,道:「梨花似雪柳如煙,春在秦淮岸兩邊。一帶妝樓臨水蓋,家家粉影照嬋娟。此詩如何?」

清明是易經大家,立刻看出徐佑雙足落點成地火明夷卦,此卦是鳳凰垂翼之象,上坎下離,處處凶機。隨口道:「詩是好詩,可不應景。」

「哦?說來聽聽,怎么不應景?」

「現在不過初秋,哪里有梨花似雪柳如煙,豈不是咄咄怪事?」

「怪事年年有,今晚特別多。」徐佑大笑,道:「認識了這么些年,原來你也懂詩,既然懂,何不以這河邊柳為題,作一首來品品?」

「詩,我不懂!」

清明的身影消失不見,下一瞬出現在郁郁蔥蔥的林木間,周遭的空氣也仿佛受到某種無形的擠壓,辣的塌陷成一點,然後如流星閃過天際,無聲無息的疾射向地面。

「可殺人,卻略懂一二!」

在普通人看來,清明這下攻擊軟弱無力,甚至度也算不得快,至少肉眼可見。可徐佑的神照之下,洞察萬物,卻知道清明對真氣的控制已經到了入微的境界,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和招式,並且將真氣凝聚成最尖銳的狀態,細如銀針,卻又堅不可摧,幾乎無可抵擋。

果不其然,轟然聲,一人從地下破土而出,渾身黑衣罩體,看不見容貌,單手持刀負於身後,刀身幽黑,連月光反射都沒有,透著股寂靜死滅的味道。

高飛五尺,他的足尖點在樹冠的一片柳葉上,輕輕借力,卻好像出膛的炮彈,以千鈞之勢揮刀砍向徐佑。

人未至,刀風已至!

空氣隱約響起刺耳的摩擦聲,徐佑被凌厲無匹的刀風刺激的眯起了眼睛,臉上的肌膚顫動著似波浪起伏,還伴隨著刮骨的劇痛,卻並不顯得慌亂,往後退了三步。

鐺,鐺,鐺!

清明接替了徐佑的位置,宿鐵刀出鞘,刀光閃爍,一連擋了三十四擊,未曾後退半步,可以雙腳為圓心的周邊三尺之地,草木皆枯。

勢均力敵。

小宗師!

當今之世,小宗師雖不似大宗師那么稀有,可也絕不是這河邊垂柳,四處可見,以顧陸朱張的門閥之貴,除了朱氏尚武,其他三家仍舊難覓一小宗師坐鎮,更別說有小宗師願意屈尊降貴來當刺客。

清明屬於例外的例外,他刺客出身,可跟了徐佑這些年,也極少出手暗殺。說到底,暗殺上不得台面,這個世界自然有其運行的規則,以小宗師的逆天武力,若真的處心積慮去殺一個人,除非有大宗師親自出手,或者有小宗師十二個時辰形影不離的貼身保護,否則的話,早晚魂飛魄散。為了避免陷入這種近乎無解的境地,擁有小宗師的各方勢力都比較小心,因為暗殺很容易觸犯眾怒,成為眾矢之的,導致無法立足。

可今夜,一個精於隱匿的小宗師,若不是徐佑神照萬物,甚至連清明都沒有發現他的蹤跡,這樣的厲害角色,卻不知出自哪一方?

太子、天師道、抑或是六天?

戰局又有變化!

清明突然以極其詭異的角度出刀斬向刺客雙足,將其凌空逼退,袖袍一甩,飛出八枚黑不溜秋的鐵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