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幕後(1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1722 字 2020-08-29

詔書上寫的明明白白,取安休若的人頭,給檀孝祖人臣可以享有的全部榮耀。安休若一邊流淚,一邊拿起詔書,道:「我和將軍相識以來,言聽計從,如師如兄,今形勢若此,甘願以頭顱換得將軍富貴。只是老母尚在,容我訣別……」

安休若的母妃叫尤媛,年老色衰不再受安子道寵愛,又被楊妃排擠,所以隨兒子就藩荊州,一來十余載,再沒見過聖面,也沒回過金陵,和安休若相依為命,感情極其深厚。

檀孝祖憤然扔了劍,道:「殿下以為我是何人?賣主求榮之輩?孝祖受先帝隆恩,豈會為亂臣賊子所用?今日自當輔順討逆,殿下何必多疑?」

他不是傻子,獨身持劍入內,而不是帶兵包圍王府,只是為了表明和金陵勢不兩立的態度。安休若如此淡定,背後帷帳之內,必定有小宗師伺伏其,個人武力對他根本沒有威脅,所以惺惺作態,不過是故意示弱來試探人心而已。

安休若感動萬分,離開座椅走到旁邊撿起寶劍,親自送還入鞘,道:「將軍忠義!我誤會將軍了!」

檀孝祖見好就收,屈膝跪倒,懇聲道:「殿下,安休明弒父篡位,不得人心,只要殿下舉義,大事可成……」

安休若面露憂色,只是扶起檀孝祖,沒有開口。顏婉走了進來,道:「軍數十萬精銳,沈度人稱軍神,蕭玉樹戰功赫赫,不是將軍一張利口就能擊敗的。何況安休明又占據天府,急切難攻,依我之見,還需從長計議。」

檀孝祖厲聲道:「黃口小兒,曉得什么軍務?沈度垂垂老矣,蕭玉樹區區婦人,何足道哉?然三軍未動,你卻來阻擾軍心,請殿下斬其首,曉諭上下,以振作士氣!」

安休若見檀孝祖動怒,忙對顏婉斥責道:「如何對檀將軍這般無禮?還不快快致歉?」

顏婉抿著嘴,冷冷道:「府議事,各抒己見,略有違背,就以性命要挾,敢問檀將軍,這是殿下的都督府,還是你的都督府?」

檀孝祖大笑,笑聲透著不屑,道:「你們這些酸腐人,果真黑心,口舌堪比刀劍,只不過一個個惜命怕死,實在可笑之極。軍難敵,蕭沈善戰,就可以坐視逆賊高居太極殿,南面稱尊?殊不知百年之後,壞殿下名聲者,正是此輩!斬你的首級,不是因為你我意見項背,而是因為你誤導殿下,乃楚國的罪人!」

大帽子人人會扣,可扣得巧妙是門學問,檀孝祖能從底層混到今日,絕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的粗鄙不,心思深沉,遠比從未遇過挫折的顏婉厲害。

見兩人舌辯滔滔,各有各的道理,安休若猶疑不定,過了好一會才道:「先別爭執,讓我好好想想。大兄既然要我的性命,真要無可辯解,由他取了就是。總不能同室操戈,讓旁人看了笑話!」

「殿下!」

檀孝祖還要勸說,安休若揮揮手,道:「孝祖,你也回去,且不要匆匆決斷,大兄如此看重你,投靠他未必不是好事。」

檀孝祖額頭觸地,道:「我對殿下的忠心可昭日月,若殿下甘心束手,我願解甲歸田,從此不問世事。」

「何至於此?」

和熙的光線透過菱紋格子的窗戶灑進屋內,安休若半邊身子沐浴在光線當,另外半邊隱藏在黑暗里,看不清眼眸里的神色,更難以得知他心里真正的想法,道:「下去吧!」

是夜,柴房里兩人正在密議,被左丘守白稱為八夫人的女子依舊看不見樣貌,低聲道:「今日檀孝祖來見殿下,將你給他的密詔交出,讓殿下舉義起兵,無奈顏婉從阻梗,殿下沒有同意,還說願意一死成全兄弟之情。」

左丘守白輕笑道:「江夏王豈是肯束手就擒的人?他現在之所以猶豫,是忌憚軍和沈度,若起兵戰敗,想偏安一隅也不可得,還不如趁著手里還有籌碼,和主上好好談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他的笑容里充滿了嘲諷,道:「兩全其美?若安氏一門兄友弟恭,我們六天何時才能光明正大的行走在天地間?」

「所以你偽造密詔,故意給檀孝祖讓他轉呈殿下,以打草驚蛇之計,徹底斷了他想與金陵和談的想法?」

「密詔並不是偽造,確實是主上的意思。不過,主上讓我便宜行事,若覺得檀孝祖可以收買,再把密詔給他。你告訴我的,檀孝祖絕不可能背叛江夏王,我卻仍舊給了他密詔,自然是想在背後推江夏王一把。不料這位鎮戍荊州多年的馬上將軍竟然如此寡斷,刀斧加身,還沒勇氣奮力一搏……安氏,呵,安師愈是龍,安子道是虎,接下來這群全是鼠輩!」

八夫人沉默不語,她接到五天主的命令,全權配合左丘守白行事,司宛天宮里刑罰分明,雖然她並不受水官統屬,可任務期間,一旦明確職責,必須無條件的服從,哪怕讓她獻出生命,也不能有絲毫的猶豫。

只是此刻,她感覺到左丘守白的瘋狂和毀滅,他對安氏的痛恨已經到了難以控制的地步,很可能會在沖動之下做出影響大局的昏招——就像這次十分突兀的把密詔交給檀孝祖,要是今天安休若得知安休明收買自己的部下,而他的性命也會受到嚴重的威脅,立刻決定起兵造反,包括左丘守白在內的使者團,估計會成為祭旗用的第一波祭品。

是,這樣是完成了天主交代的任務,可事情還沒到魚死網破的時候,只要因勢利導,同樣可以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完成任務。

六天的信徒不怕死,可無謂的犧牲也沒必要,對他們來說,留待有用之身,比盲目赴死對大道更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