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月痕(1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1911 字 2020-08-29

北魏的內外朝制度緣起於部落時代的游牧民族特色,外朝的八大人官和諸曹尚書,由各大姓分別出人、共同治理國家,而內朝官則是拓跋家族自己的直屬機構,多用鮮卑良家子和依附的漢人子弟充當,他們聽從皇帝的命令行事,忠心耿耿,權力極大,和外朝官互相制衡,形成了獨特的北魏官制。

內朝分曹治事,排第一的是內行曹,主官為內行令,職責為拾遺應對、察舉百僚、攝行祭祀、典長內庫、典領諸曹。

元瑜繼位之後,對內朝做出的最大改變,就是內朝官里開始有宦者出任要職,而三年前內行令病死,接替的就是一位年輕的宦者——高騰。

高騰原來是皇後馮清宮的大長秋,元瑜和馮清青梅竹馬,夫妻恩愛,所以愛屋及烏,將高騰提拔成了內行令,可謂權勢熏天,無人可及。

崔伯余進來的時候,不僅高騰在座,還有侍穆壽、內秘書令李沖、內大將軍尉遲金雀、給事游濯以及龍牧曹、侯官曹、曹和監曹的主官和幾名得力的曹吏等。

除此之外,大和尚靈智也赫然在列!

崔伯余還是第一次參與內朝廷議,坐在最下首准備多聽少說,元瑜直接點將道:「桃月,適才我見你似乎意猶未盡,現在房內都是可信之人,你若有宏論,可直說無妨。」

崔伯余躬身道:「主上聖明!姚琰此次用兵太過蹊蹺,我料來是楚國在背後籌謀布局,故而不得不防。」

「你也覺得賀五兵之言有理?晉州兵不可輕動,要和豫州同氣連枝,謹防島夷趁機揮師北上?」

崔伯余搖搖頭,道:「恰恰相反,我認為楚人自顧不暇,根本無力北上,所以才說服姚琰陳兵河東,對我進行牽制和威懾。」

尉遲金雀大笑,道:「威懾?就憑西涼羌人那些瘦弱的跟老鼠似的大馬?」

「內大將軍,西涼大馬縱橫西北多年,不是等閑之輩,可對上大魏的控弦勇士,不用交手,我也知道對方必然大敗。但是,此役的關鍵不在西,而在於北!」

「嗯?」元瑜眸子里含著幾分贊賞,道:「你是指柔然?」

「是!楚人既然聯絡了西涼,柔然又怎么可能安坐不動?那群蠕蠕視大魏如寇仇,凡有良機,從不會錯過。」

柔然在阿爾泰語系里原意是指「聰明、賢明」,然而魏主元瑜認為柔然人智力低下,打仗只靠蠻勁,沒有計謀,往往敗多勝少,卻不知進退,所以嘲諷他們是不會思考的蟲子,下令全國稱柔然為「蠕蠕」。

這是極具侮辱性的稱號,據說柔然可汗聞說後在漢庭折箭立誓,今生必殺元瑜,割他的腸子和心肝喂食蟲子。

元瑜笑道:「你是方正君子,沒想到也會罵人蠕蠕,哈哈哈。」

崔伯余無奈,道:「主上賜柔然的名號,臣不敢不從。但兩國交戰,勝負之爭在國力、軍力和民心,倒也不必逞口舌之利!」

內侍長高騰陰陽怪氣的譏嘲道:「哎喲,崔大夫是對主上不滿嘍?大夫的仁心,別用錯了地方,蠕蠕是我朝數百年來的最大死敵,別說改個名字,就是再羞辱他們百倍也不為過。」

崔伯余閉口不語,和一宦者爭執,就算贏了又能怎樣?不僅毫無名聲,還可能後患無窮。不過他這樣不理不睬的態度更讓高騰惱火,心里給崔伯余塗了濃濃的一筆,尋著機會,再跟他算賬。

元瑜對高騰甚是寬容,輕言斥責了一句,道:「皇鳥,把你最新得到的情報念給崔大夫聽。」

皇鳥是侯官曹的主官之一,掌管內侯官,誰也不知道他的真實姓名和出身來歷,仿佛憑空出現在元瑜身邊。另外還有一名鸞鳥,掌管外侯官,從來不在平城露面,只聽說是個女子,卻幾乎沒人見過真容。

皇鳥面無表情的從懷里掏出一卷羊皮紙,聲音冰冷如金屬摩擦,讓人聽著難受又不安,道:「蠕蠕異動,半月前已越過意辛山,大軍逼近武川鎮,或不下三十萬之眾。」

三十萬……

殿內頓時嘩然,其他人也是初次聽到這份情報,侍穆壽皺眉道:「鬼方軍風馳鳥赴,倏來忽往,蹤跡難辨,侯官曹得來的情報會不會誤判?」

皇鳥冰冷如金屬的聲音再次響起,道:「為了得到這份情報,侯官曹死了七名白鷺!他們以國姓之尊,效死於外,難道還要受內廷的質疑嗎?」

穆壽不為所動,別人懼怕侯官,他卻視若奴仆,道:「哦,那為何姚吉的兵馬始終不能探明真偽呢?」

皇鳥冷冷的看了眼穆壽,道:「西涼不足慮!」言外之意,西涼不是侯官曹監控的重點,柔然才是。

穆壽笑了笑,不再發問。

「桃月,你有何想法?」元瑜有意考驗崔伯余,也有意讓他在內朝諸君面前露個臉。這個問題若答得好,對他將是莫大的機會。

崔伯余不敢大意,沒有立刻回奏,而是沉思了大約一柱香的時間,元瑜也不急,靜坐等待著他的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