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北府論兵(2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1569 字 2020-09-03

謝希文給徐佑戴了高帽子,說什么翠羽軍連沈氏都滅了,戰斗力為三軍之冠,北上卻敵,當仁不讓。安休林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按他本意,徐佑最好留在身邊,由張槐分一萬平江軍,擇一良將出征就是。可張槐並不同意分兵,平江軍代表的是顧陸朱張和揚州士族的利益糾,不是他單獨能夠做主的,眼下的局勢很明顯,利益的天平傾向於金陵方面,那么平江軍就不可能再兼顧徐州。

徐佑成了唯一的選擇!

他沒有拒絕,而是欣然應命,呈現在眾人眼前的,就是不計個人得失,為君分憂,顧全大局,並勇於擔當的忠臣良將的形象。安休林老懷大慰,對徐佑的觀感更上層樓,也許從此刻起,門閥不可信任的種子就埋在了他的內心深處,而真正可以信任的人,不管是在臨川,還是在京口,從來都只有徐佑一個!

謝希文送徐佑回下箅橋,兩人望著遠處依山而建的京口城,謝希文不無憂慮的道:「京口背靠北固山,城牆依托山勢而造,半是牆半是山,又面對江水,居高臨下,我們的雷霆砲無法發揮該有的作用,反而被守城的雷霆砲壓制,想要破城,肯定得付出慘重的代價。微之,我建議你出征徐州,絕不是妒賢嫉能,怕你分搶了功勞。留在這里,你那七千人有多少條人命夠填?反倒是平江軍有顧陸朱張為援,有整個揚州為基,再有折損,也不會傷筋動骨……」

他頓了頓,語氣誠懇,道:「殿下坐困臨川多年,雖素來仁義,可威嚴不彰,來到揚州,又是以客壓主,鑒於當前的形勢,別人稱一聲殿下,但人心尚未歸附,那是顯而易見的事。長雲軍草創月余,不足以撐起霸府的架子,唯有你的翠羽軍才是殿下和我等王府舊臣的參天巨木。我固然才智不足,卻也不會做那自折羽翼的蠢事。此次北征,微之正好拿徐州軍好好練兵,為將來計,遠勝留在這里。」

謝希文謀慮深遠,更厲害的是船上開會時一副完全為平江軍著想的姿態,下了船卻又能把徐佑哄的眉開眼笑。這種吃了上家吃下家的功力,單單做個謀主委實屈才,如果再通曉政務,將來必定是宰相的備選之一。

不過,徐佑早就想明白了這一點,所以答應的干脆利落,笑道:「我也正有此意!」

謝希文露出惺惺相惜的神色,又道:「徐州兵善戰不假,可攤上安休遠這樣的軍主,如明珠蒙塵,十成的力氣,最多使出一二成來,以微之的手段,勝之不難!難則難在,微之勝了安休遠,到底是立即來金陵分杯羹,還是繼續往北,趁勢拿下青州?青徐據淮河一線,所謂守江必守淮,若沒了青徐,魏軍可以在淮河站穩腳跟,從彭城直至壽陽、鍾離和盱眙,然後渡過淮河,揮師直抵金陵。長江天險,不復存在。」

謝希文有這樣的擔憂,肯定有他的理由,徐佑皺眉道:「青州刺史是誰?」

「青州刺史卜天少年時曾隨先帝北伐,於青州一戰中大敗魏將盧淮和隴西王元賀,攻克歷城,頗受先帝贊譽。後來多在青州各地為官,身經百戰,聲名赫赫,故先帝以之鎮青州,於是魏人不敢犯青徐。現在安休明竊據帝位,卜天定不肯跟隨我們舉義,如果安休遠敗在微之的手里,金陵再被荊州軍和揚州軍聯手攻破,我怕卜天見事不可為,會把青州獻給魏國……」

徐佑凝重起來,道:「祭酒何出此言?」

謝希文苦笑道:「卜天為人最是忠孝,甚至可以說愚忠,先帝待他恩重如山,他便以死報之。安休明篡位後對他更是恩寵有加,先後三次加銜加賞,如今已是正三品的冠軍將軍、關內侯,他上表感激涕零,願俯首聽令。這樣的人太容易走上極端,若認定你我為叛逆,真會投降索虜作為報復……」

徐佑點點頭,道:「祭酒的意思,我都聽明白了,既然北上,那安休遠也好,卜天也好,青徐不寧,誓不班師!」

謝希文躬身下拜,道:「微之,拜托了!」

分別時徐佑問道:「京口這邊該如何破局,參軍司可有主意了嗎?」

「張槐已有定計,先用蒙沖火船焚去江中的鐵鎖和鐵椎,再佯攻京口,實則調集兵力占領瓜洲。瓜洲既破,微之率軍北上可無後顧之憂,而京口也成了孤城,破之不難!」

徐佑提出疑問,道:「蒙沖主要勝在船快,可是逆江而上又沒有東風,我怕還沒有觸碰鐵鎖就已被石砲擊沉。」

謝希文笑道:「微之莫非忘了廣陵潮?」

徐佑恍然。

在唐朝之前,廣陵潮的名氣比錢塘潮響多了。西漢枚乘在《七發》寫:「將以八月之望,與諸侯遠方交游兄弟,並往觀濤乎廣陵之曲江……疾雷聞百里,江水逆流,海水上潮,山出內雲,日夜不止。」這是因為長江入海口還不是後世常見的形態,而是距離京口和瓜洲不遠,就像後世杭州灣似的大喇叭,造成了海水倒灌入江的奇妙景象,從而形成了氣勢磅礴的廣陵潮。

「幾時起潮?」

「我一直在觀測水文,若估計不差,後天子時,潮水必至!」

這就是為什么古代行軍打仗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懂得天氣變化,還要懂得地理水文。

打仗,其實是個精細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