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奠定勝局(2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2395 字 2020-09-03

當第一個人跪地投降,羊群效應發揮作用,五個十個,一百個一千個,近兩千人最後選擇了投降。嚴陽分出兩百人就地接管俘虜,喪失斗志的情況下,這些人連兔子都不如,毫無威脅,他自己則帶著剩余的人去追安休遠。

安休遠別的不行,逃跑倒是厲害,威信都死完之後,他明白敗局已定,卻還嚴令剩下的三千甲士發起進攻,只為了拖延時間,帶著二十多個勛貴子弟還有四百名近衛從旁邊的稻田里趟著不深不淺的沼澤沒命似的撤離。

等嚴陽搞定這些俘虜,安休遠已經跑出去五六里遠,他手下全是重裝,根本追之不及,追了兩三里後只能回來,脫離大隊太遠,說不定會生變故。

另一邊還在鏖戰,譚卓雖是徐州都督府的司馬,可名氣並不算大。青、徐兩州多年沒有經歷戰事,他這個主官兵事的司馬算是文官跨界,一步步從基層升上來的,並沒有展現出太多的軍事才能。

但是金子總會發光,今夜和徐佑交戰,譚卓遇變不驚,應對精妙,指揮著被截成幾段的防線,看似搖搖欲墜,可他總能重新組織起抵抗力量,哪怕到了此刻,手里還握著一千多人的預備隊沒有投入戰局。

他還在等,等徐佑最後的底牌!

左彣低聲道:「要不我去?」山坡後還有五百人的預備隊,至於還未參戰的虎耳都,建都才幾日,沒有任何戰斗力,那些馬還都是徐佑的寶貝疙瘩,並不再左彣的考慮當中。

徐佑搖搖頭,道:「我未必次次都能親自指揮作戰,你的位置在這里,要學著通觀全局,而不是執著於一隅。你看,明敬現在吃掉了前隊,唐知儉也吃掉了後隊,中間被齊嘯分割成三個部分,以譚卓部人數最多,也最難擊潰。他以旗令讓三部各自為戰,卻又能互相照應,齊嘯的分割包圍看似完成,其實並沒有徹底實現戰術意圖,這也是我軍還沒有取得勝利的最大障礙。」

左彣心領神會,道:「所以必須想辦法斬斷譚卓的指揮,可讓明敬和唐知儉合兵,不計代價從側翼突入進去,逼譚卓的將旗後退,只要能擾亂一時,齊嘯就能捉住戰機,先吃掉另外兩部,然後聚殲譚卓部……」

「這是用兵正道,然而傷亡太大,我們承受不了。」徐佑眼睛微微眯了起來,道:「不過,徐州軍也快受不了了,清明!」

清明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以正合以奇勝!左彣,命虎耳都披甲上馬,告訴焦孟,馬後拖樹枝,身後負猛虎旗,從山坡上一字排開,聽到號令後,要大聲呼喊著沖鋒,先放慢馬速,再加快,敵軍若崩潰,即刻勒馬,佯作追擊,切不可和敵人發生接觸!」

「喏!」

徐州軍確實如徐佑所料,處在即將崩潰的邊緣。譚卓幾乎綳緊了全身每一塊肌膚,大腦瞬間思索的東西超過了之前一天的總和,何處該舍棄,何處該反攻,何處是疑兵,何處是主力,都需要他在眨眼之間做出准確的判斷,然後針對性的安排布置,稍有不慎,就是兵敗身死的下場。

可讓他無奈的是,敵人的戰斗力遠超想象,人數處在絕對劣勢,但是裝備精良,訓練有素,又占了先手,尤其指揮方面頗為老道,他幾次故意開了口子,設了陷阱,想放進來一部分吃掉,對方卻並不上當。

譚卓抬頭,遙望著不遠處的山坡,飄揚的翠底赤羽帥旗告訴他對面的敵人是徐佑的翠羽軍。如果情報無誤的話,徐佑以錢塘屯田的農戶組建翠羽軍,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到底怎么練成這般的精兵悍將?

委實可怕!

「司馬,當心!」

清明化成徐州軍的部曲,只能混入距離譚卓百步外,然後是戒備森嚴的層層近衛,根本無法接近。這是預料中事,如果一軍主將這么容易被刺殺,那都不用打仗了,多帶幾個小宗師就可以贏得勝利。

縱身而起,袖中鐵球分出,空中撞擊後散出大片綠色的毒霧,清明故意大聲道:「譚卓,取爾狗命!」

譚卓身前立時擁上幾十號人,圓盾、立盾、革盾、鐵盾,重疊圍住,二十架雷公弩對准了空中的清明,刺耳的破空聲中,清明攸忽不見。

下一瞬出現在離帥旗二十步外,清明掐斷一個斧兵的脖子,抄起短斧,用盡全力扔了出去。

斧頭切斷將旗的旗桿,吱呀呀的倒了下去。

譚卓還沒反應過來,聽到漫山遍野響起敵人的叫聲:「譚卓已死,譚卓已死!」

左彣以三品之尊,帶著五百預備隊大聲呼喊,那聲音真的響徹四野,捂著耳朵也能聽得見。正在拼死搏殺的徐州軍下意識的扭頭看去,果然看到一直矗立不動的將旗沒有了,驚愕交加之時,又聽到戰馬的嘶鳴。

「具裝……具裝,那是……具裝騎兵……」

具裝騎兵的威力舉世皆知,當這些從頭到腳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鐵甲猛獸出現的時候,就意味著死神和失敗同步降臨。

譚卓身死,具裝現身,

焦孟虛張聲勢的開始縱馬奔馳,塵煙滾滾,虎旗翻飛,一時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騎兵。這成為壓倒心理防線的最後一根稻草,徐州軍終於撐不住了。

先是一部,接著二部,最後連譚卓也控制不住所部的兵卒,開始不成建制的後退。早有准備的徐佑命左彣率預備隊銜尾掩殺過去,生力軍的戰意和體力都處在巔峰,後退變成了逃跑,逃跑變成了潰敗。

古往今來,大多數戰爭的傷亡都來自於潰敗後的追殺,哪怕吳起韓信在世,面對完全潰敗的軍隊也無能為力。

勝負已分!

戰後的殘破景象讓人不忍矚目,徐佑跨過無數屍體來到東城河旁的戰場里,被捆成粽子的譚卓跪在身前,神色並不懊惱,也不羞憤,平靜的道:「徐將軍深諳兵法,我敗的心服。是殺是砍,悉聽尊便!」

徐佑親手為他解了繩索,懇聲道:「譚司馬用兵如神,我很是欽佩,此次戰敗,非君之過,只是欠缺點運道。若是易地而處,我連半個時辰都堅持不來,譚司馬卻足足抵抗了兩個時辰,實屬難得。」

譚卓也不矯情,隨著徐佑的攙扶站了起來,舉目四顧,面色慘然,如喪考妣,道:「這些都是江東的大好男兒,沒有死在北伐途中,卻死在了這里……」

徐佑同樣痛心,道:「常棣之華,莫如兄弟。同室操戈,親痛仇快!然而安休明弒父篡位,屠戮兄弟,背德失義,不除此獠,楚國難安,所以我輩甘冒大險,拼死討之。譚司馬忠心為國,無論是江夏王還是臨川王,都切盼你能順應大勢,共襄盛舉,以安萬民。」

譚卓對安休遠的德行向來不怎么看得起,這次臨戰脫逃,更是心灰意冷,當即俯首,道:「蒙將軍不棄,願聽從派遣,自此鞍前馬後,矢志不渝!」

收服了譚卓,開始清理戰場,徐州軍共戰死八千人,傷兩千多人,俘虜了近一萬六千人,繳獲糧草輜重鎧甲刀槍箭弩無數。

「敢問軍帥,此戰後是進攻金陵,還是經略青、徐?」

譚卓有此問,可見他不僅是戰術厲害,還有獨到的戰略眼光,徐佑也不瞞他,道:「金陵自有荊州軍,我則奉命占據青、徐。」

「那就難辦了,六殿下成功逃脫,若堅守廣陵,憑我們這點兵力拿下不容易。就算拿得下來,六殿下還可乘舟沿邗溝北上淮陰,到了彭城再召各郡來援,又背靠青州,那時我們就是泥沼深陷,耗費經年也未必能夠平定徐州。」

徐佑笑道:「司馬說的極是!所以安休遠絕對不能放跑,他不回廣陵則罷,回了廣陵,自有法子讓他束手就擒!」

譚卓渾身激靈,詫然道:「軍帥還有奇兵?莫非已奪了廣陵城?」

徐佑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