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何至於此(2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1536 字 2020-09-03

「是!」徐佑又倒了杯酒,笑道:「四叔,冬至昨夜方到營中,盟約的內容我也是剛剛知曉,你到底哪得來的消息?」

朱智微微笑道:「七郎放心,秘府組織森嚴,如同鐵壁,別說是我,就是合前司隸府與內外侯官之力,也未必斗得過。我之所以知曉此事,是因為沮渠烏孤的府署里有我的人……」

徐佑端起酒杯,放在唇邊輕輕一抿,低垂的眼瞼遮住了平靜如水的目光,道:「我對四叔豈能不放心?不過,四叔既然提起,可是覺得沮渠烏孤靠不住?」

「盧水胡為錢財賣命,何時靠得住?」朱智顯然對沮渠烏孤的人品相當的鄙視,道:「他可以為了張掖公出賣姚晉,自然也可以為了永鎮涼州而出賣姚吉,只是七郎心里要明白,日後若有人再出更高的價碼,他同樣會露出獠牙,把七郎吞噬的干干凈凈!」

「日後的事,日後再議吧,當務之急,先以最小的傷亡攻克長安,結束涼國戰事。北魏那邊吃了大虧,不會善罷甘休,頂多還有兩三個月的時間給我們做准備,等天氣轉寒,黃河結冰,魏軍定會大肆南下,越快穩住關中局勢,我就能越快抽身趕往洛陽……」

徐佑太了解盧水胡了,歷史上這支胡人就是戰場上的著名雇佣軍,從東漢開始跟隨政府軍出征西域和匈奴,多次鎮壓其他支胡人的叛亂,誰給的錢多給誰賣命,就像後世那些活躍在中 東戰場的雇佣軍一樣,極具超前的賺錢意識。他們沒有歸屬感,沒有民族認同,唯有利益可以打動,也唯有強大可以讓他們臣服——如同這幾十年來他們臣服在姚氏的威權之下,為奴做狗,絲毫不敢異動。

這樣的力量,用得好,是披荊斬棘的好刀,用得不好,是背後刺來的暗箭,但不管怎樣,徐佑有把握將沮渠烏孤牢牢的掌控在手里,說句狂妄的話,若連區區盧水胡都不能降服,他又哪來的勇氣和膽量,去對付元瑜?

說起北魏和洛陽,朱智忍不住贊道:「葉珉究竟是七郎從何處找來的?對斛律提婆一戰,堪稱奇才大略,再稍加磨煉,將來不可限量!」

徐佑哈哈笑道:「當初在錢塘屯田立營,廣招流民入伍,他沒地方吃飯,來營里混飯吃的……」

朱智也是一笑,似有所指的道:「這也算是難得的際遇,韓信受食漂母,能屈能伸,終成大事,葉珉有韓信之遺風,但願……沒有韓信之遺恨!」

徐佑凝視著朱智,漸漸收了笑容,淡淡的道:「劉邦量小,容不下一韓信,今上器大,別說區區葉珉,就是四叔,未請上命,擅殺姚晉,只要情有可原,想來主上也不會怪罪!」

朱智沒有絲毫的慌亂,自顧自的倒了酒,望著酒杯里搖晃的影子,笑道:「我知道瞞不過七郎……不錯,姚晉是我殺的,跟祝元英無關。」

「我不是問罪,只是想聽聽四叔殺他的理由!」徐佑的眼角悄然聚斂,道:「無論我如何為四叔思慮,可就是想不明白,姚晉活著總比死了好,為什么非要在青泥殺了他?」

「理由很簡單,姚晉現在死,看似為平定西涼增添了些許麻煩,但這些麻煩都是可以解決的小麻煩,無非多死一些人,無非多費一些錢糧,卻能一勞永逸;如果他現在不死,等攻克了長安,我們仍要尊他為涼主,哪怕是擺在台面上的傀儡,也畢竟是一國之主,你殺還是不殺?殺了,必定四海生疑,不殺,涼人望之,心有所歸,大楚要耗多少年才能把這八百里秦川真正的收攏麾下、納為己用?七郎想過沒有,萬一姚晉卧薪嘗膽,成了氣候,莫非還要興師動眾的再來一次西征不成?」

朱智猛然擊碎酒杯,他不會武功,碎片扎入掌心,血跡橫流,卻恍若不知,決然道:「所以青泥之戰,姚辛的兵力在我之上,兩軍對壘,什么意外都會發生,正是殺他的最好時機。若是等到和七郎會合,十數萬大軍環繞,再來陣前刺殺這樣的把戲,誰也瞞不過,必定貽笑天下,也會累及七郎……」

「殺姚晉之罪,我願一力擔之!疑我謗我,知我罪我,悉聽世人!為國謀局,豈能顧生前名、怕身後事?」

徐佑默然!

清明無聲的出現在門口,燭龍劍露出黝黑的刃身,雖然手無縛雞之力的朱智絕不是徐佑的對手,可小諸葛之名實在太過響亮,誰也猜不透他的手段,說不定藏有針對三品小宗師的殺器,小心點防范總是對的。

徐佑揮了揮手,清明消失,片刻之後,他起身來到朱智的案幾前,屈膝跪地,撕掉袍襟為他包扎手掌,嘆道:「四叔,何至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