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驚變洛陽(2 / 2)

寒門貴子 地黃丸 1584 字 2020-10-19

前兩天接到各地軍報,徐佑把元沐蘭的主力死死的壓制在浚儀,動彈不得,葉珉已按計劃兵臨鄴城,抄了元沐蘭的老窩,澹台斗星進展稍慢,但也包圍了滑台,切斷了黃河兩岸的聯絡,明眼人都看得出,勝利的天平毫不保留的向楚軍傾斜。這樣的好消息當然值得慶賀,周石亭故意把這些軍報散播出去,以安黎庶之心,又宴請洛陽城內有頭有臉的人物,大家歌功頌德,好生拍了拍徐大將軍的馬屁,盡歡而散。

喝了滿肚子酒的周石亭正要歇息,侍衛來報,說鄭氏的家主鄭琿求見。這人立過大功,揭穿了外侯官禍亂洛陽的陰謀,徐佑還和他把酒言歡,周石亭這段時日刻意籠絡,鄭琿也特別上道,捐獻了不少糧食、衣物和酒肉勞軍,雙方廝混的很熟了,雖然醉意上頭,神志恍惚,可也不能不見,親自迎到了門口。

鄭琿興沖沖的道:「自衣冠南渡,誰曾聽聞漢人對胡人有過這般酣暢淋漓的大勝?百年血仇,今日得雪,真是天下振奮。恰巧我從胡商手里尋得一件好玩意,特來獻給將軍作為賀,聊表寸心!」

周石亭從鄭琿手里收了不少好處,大多是南朝很難見到的玉石類的寶物,心里直癢癢,干咳兩聲,道:「原不該讓鄭公破費,只是大將軍臨行時吩咐,要我和鄭公多多來往,適逢大勝,也不能寒了鄭公的好意……」

「是是是!」

鄭琿賠著笑,姿態放低,和他鄭氏家主的身份很不匹配,但周石亭相當享受這種奉承,要是在江東,別說庾柳蕭袁,就是顧陸朱張,誰家的家主會對他這么的小心討好?

入了房間,鄭琿使了個眼色,周石亭心領神會,讓侍衛們全都退到門外,只見鄭琿從盒子里拿出一尊玉佛,只有指掌大小,可雕刻的惟妙惟肖,寶相光華流動,栩栩如生。

周石亭的老母信佛,這樣的禮物簡直送到了心坎上,笑得嘴巴都要合不攏了,道:「太貴重了,太貴重了……」

送過了大禮,鄭琿又拿出一壇子酒,神神秘秘的道:「這是敝宅珍藏的九釀春,據說是曹魏時宮廷里傳下來秘法釀造的,至少幾十年的光景,平時不舍得,這次可是忍著心頭痛邀將軍共飲。」

周石亭腹中酒蟲翻涌,打開壇塞聞了聞,果真香醇之極,喉結上下動了動,笑道:「鄭公,你我也不是外人,有事請直說,但凡我能辦的,絕不會推辭,可丑話說前頭,若是有違大將軍的軍法,恕我無能為力……」

出征在外,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憑著權力撈點好處,這是中軍內部的潛規則,說出去無傷大雅,就算荊州軍也是如此,或許只有翠羽軍赤楓軍那樣的怪物才能做到一點都不貪財。

但是,貪財歸貪財,絕對不能踩過線,周石亭分寸把握的很好,違背軍法的事不干,危害戰局的事不干,忤逆君上和大將軍的事不干,鄭琿如果以為送了點禮物,就能讓他俯首帖耳,那可是想的太簡單了。

「我幾個膽子,敢做不守軍法的勾當?是這樣,我從西域過來一批貨物,三月份定的買賣,後來戰事紛起,想退也退不得,輾轉了七個多月剛到長安地界,走陸路折耗太多,走水路呢,現在從長安到洛陽的水路都由幽都軍戒嚴著,所以想拜托將軍與幽都軍的軍主山將軍說合一二,看能不能撥給小老兒兩艘船,把這批貨給運回來。當然,我也不會白占幽都軍的便宜,船資和一應花費,全給雙倍……」

「這……」

周石亭想了想,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水師夾帶貨物,早在先帝時就是公開的秘密了,反正船只訓練出航,花費巨大,順路賺點錢貼補開支,台城和兵部都樂見其成。

「我和山將軍素無交情,不過,明日我找他聊聊,幽都軍數百艘船,近半數都在修整,借調兩艘用一用,應該問題不大。」

「那先謝過將軍了!」

鄭琿顯得特別高興,端著酒壇給周石亭和自己各斟滿了酒,兩人開懷暢飲,喝足了半個時辰。九釀春名不虛傳,周石亭終於不勝酒力,軟綿綿的醉卧在榻上,口里還喊著:「別走,繼續喝……」

鄭琿也是醉態惺忪,跌跌撞撞的倒在周石亭的榻側,手推了推,道:「將軍,起來啊,喝到天亮……」

周石亭毫無反應,鄭琿的雙目突然變得清明,袖里滑出滲了劇毒的短匕,噗嗤一聲,刺入了他的咽喉。

周石亭痛中驚醒,雙手抓住鄭琿的肩膀,口鼻涌出大股大股的鮮血,像是干涸而死的魚,身子掙扎和扭動著,喉嚨里發出咔吱咔吱的聲響,終究還是不甘心的死去。

聽到動靜的侍衛急忙破門而入,鄭琿灑然而笑,倒轉手腕,毒匕從胸口透過,死狀從容。

為了博取楚人的信任,鄭琿和鸞鳥聯手使用苦肉計,葬送了褚、潘、楊三姓門閥數千口人的性命,還有連九尺和那個替身,以及潛伏在洛陽城的眾多白鷺官。其實,連丘六頌也在獻祭的名單里,只是徐佑愛才,放了他一馬。

這樣巨大且血腥的代價,讓鄭琿成功打入了楚軍內部,終於在今夜完成了他的使命。

孟子說舍生而取義,從古至今,專諸要離荊軻等刺客,堅持「崔杼弒其君」的齊國太史三兄弟,隱居不言祿的介子推,自刎報友的程嬰,他們看似不同,實際都是為了自己的道而慷慨赴死。

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胡漢,國不分魏楚,正是有無數這樣的朝聞道夕死可矣的志士仁人,忠於他們的國家和民族,敢於犧牲和奉獻,國運和族運才能綿延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