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不應該是我們進一步,你退一步,然後大家坐下來喝杯茶談一談?
反正你都進這么多步了,退一步又能咋地?
庾朓想罵娘。
柳權有些後悔。
徐佑平靜之極,道:「令公,你可以猜猜看,我敢不敢動手殺光你們所有人……」
敢不敢動手殺人,
或許敢,或許不敢,
可誰拿自己的命去賭?
時間仿佛凝固在此刻!
「殺!」
宿衛軍突然發出殺氣騰騰的呼喊,整齊劃一的腳步落地,聲如雷動,地面都跟著顫抖。
眾官員無不駭然,聚攏一起,互相攙扶著,兩股戰戰,竟再也不敢出言,生怕刺激到這些兵卒,惹來殺身之禍。
場面劍拔弩張,一觸即發,柳權終於沒能承受住壓力,哀求道:「太尉開恩……」
正在這時,謝希文手捧聖旨,疾步從宮內出現,站到徐佑身旁,厲聲道:「陛下有旨:著太尉、中書令、侍中、六部尚書等三品以上大臣立刻入太極殿議事,其余百官各歸於位,半刻鍾內尚在御道逗留者,誅九族!」
徐佑對柳權笑了笑,道:「中書令,我的話你可以不聽,陛下的旨意,總不能違抗吧?」
柳權完全被徐佑剛才不顧一切的瘋狂給震懾了,聽話的起身回頭,道:「你們都回去,新法之事,陛下自會有聖斷。」
宿衛軍放開一道口子,眾官員面面相覷,禮部的幾個曹掾嚇破了膽,乖乖的施禮後離開,有人開頭,陸陸續續的跟隨者魚貫而去,密密麻麻的御道很快為之一空。
「走吧!」
徐佑冷冷的掃過面如死灰的庾朓,邀請柳權等人共赴太極殿,獨留庾朓一人跪在雪地里。
他的身影凄涼又絕望!
太極殿里,小皇帝根本沒有出現,徐佑直接拋出他的底線:新法必須實施,誰敢反對,就是整個江東百姓的敵人,民之敵,視為國賊,誅之可也。
明年開春,朝廷將成立市舶司,下轄遠海貿易公司,組建無敵船隊,凡日月出沒之處,皆可由我子民往來互市。
公司當然不是後來才有的稱呼,孔子雲『公者,數人之財,司者,運轉之意,』故取公司為名,取代商行之稱。
「……若是積極支持新法,可吸納你們以個人或家族名義入股,朝廷拿三成,余者按出貲數占股,到了那時,聚海人山獸之奇,收龍珠犀貝之異,日進何止斗金?」
「等海貿繁盛,揚州、江州、廣州等沿海各地,將設立八個重要的轉運港口,同時也需要建造更多的船塢和船廠。你們有錢有人,又提前得知這樣的重大決策,不都是送到手里的賺錢機會?到底多愚蠢,只知道盯著田賦那點小錢,拿著名聲和前程來和朝廷為難?」
門閥世族死命反抗,當然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維系兩百年來通過無數明爭暗斗取得的特殊地位,以示高人一等、尊貴無比的殊榮。
但是徐佑故意偷換概念,把貴賤士庶之間的階級矛盾變成了爭利的錢物矛盾,而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在大多數時候都不是問題。
他拳頭大,沒人敢反駁,畢竟大家心里都清楚,這是徐佑給出的台階,若是不從,後果難料,方才大司馬門外的那一幕,未必不會真的上演,可若是從了,今後大家全部綁在一條船上,再也難分彼此了。
「當然,我不是聖人,不會把賺錢的機會隨便予人。遠海貿易公司的股本有限,先到先得,朝廷的計劃里只吸納八家……」
話音未落,柳權當即表態:「新法於國於民皆有大利,我堅決支持!」
其他人心里暗罵,也趕緊表態,有那落後的差點跪下來求情,徐佑這才勉為其難的把股本擴充到十二家。
這十二家,幾乎囊括了楚國金字塔頂層的門閥世族。
但,不包括庾氏!
生死當頭,利益攸關,聰明人都會趨利避害。
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
誰能想到,剛剛還差點你死我活的這些人,此刻會在太極殿里言談甚歡?
庾氏的生死,已經沒人在意。
徐佑拋出這么大一塊蛋糕,不是純粹的忽悠,而是想要在短時間內把遠海貿易發展起來,必須借助門閥的力量。一方面彌補他們因為新法的損失,另一方面用利益進行深度捆綁,把敵人變成朋友,減少在國內對他的桎梏。
損失了政治利益,可得到了數倍的經濟利益,各個方面都交代的過去。
他的目標,不在南,而在北!
和門閥只能聯合,不宜死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