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身影一上一下,交手數百招,仿佛由閃電組成的瀑布倒掛,沿著數十丈的懸崖席卷一切,岩石崩塌四濺,松木連根拔起,宛如末世景象。
砰!
徐佑重重砸向地面,塵土飛揚,地面陷進去六尺方圓,身子隨即彈起,再橫向飛出十余丈。
元沐蘭的槍尖插入地面,順勢盪出,錦瑟雖然還追著徐佑,可槍勢已盡,銳氣全失。
徐佑突然停下,以完全違犯自然規律的速度,回身屈指夾住了錦瑟,朱雀、白虎、玄武、青龍、黃麟,五勁噴吐迭發。
元沐蘭的真炁不足以抗衡,只好棄槍。
又是漫天拳影襲來。
她先機被奪,再無反敗為勝的可能,苦苦支撐兩個時辰,終於被徐佑欺進中門,兩人交錯而過。
「我敗了!」
元沐蘭屈膝跪地,久久不起。
徐佑走到她身旁,同樣跪在地上,伸手抱住,低聲道:「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元光大將軍正是看破這點,才飄然遠去,不再過問國事。你一生為鮮卑、為魏國付出太多太多了,你不欠元氏什么,也不負百姓什么,從今而後,該為自己想想了……」
「微之,我好累……」
元沐蘭靠在徐佑懷里,輕輕的呢喃著,像是夢囈,像是訴說,又像是告訴另一個自己,是時候褪去所有的偽裝和堅強,不管不顧的放肆的把所有的事托付給依偎著的這個男子,他的肩背,足夠擋住天地間的肆虐的狂風暴雨。
「我知道,我從來都知道的……」
玉兔高升,群星璀璨。
無人的深山里,躺著兩個不分離的身影,低空飛過的鳥兒俏皮的眨眨眼睛,然後羞紅了臉,振翅高飛入了雲層。
……
冬去春來,元敦和元克發生多次大戰,雙方打的不可開交。而江東也有大變,先是徐佑封秦王,兼領揚州牧,等到秋季,在位四年的小皇帝正式下禪位詔:
唯德動天,玉衡所以載序。窮神知化,億兆所以歸心。前王踵武,世必由之。楚德湮微,昏毀相襲,元凶悖逆於前,廢主肆虐於後,三光再霾,七廟將墜……太尉秦王,匡濟艱難,功均造物,宏謀霜照,秘算雲回,旌旗所臨,每戰必捷,英風所拂,無思不偃……朕雖寡昧,闇於大道,敢忘列代遺則,人神至願乎?今遜位別宮,敬禪於太尉,依唐、虞、魏故例,俾眾周知!
此詔一出,小皇帝當即搬出台城,徙居別宮,徐佑上表三辭,王公大臣,齊齊勸進,由是即位南郊,祭告天地,定國號為乾,改元建元,登壇受賀。
楚亡。
……
冬雪皚皚。
西湖邊空盪盪的。
咯吱咯吱,木輪碾壓雪地的聲音傳來,大雪之中,竟有兩人在繞湖漫步。
其中一人推著輪椅,正是大乾之主徐佑。
輪椅上坐著的,自然是何濡。
整個天下,或許只有他,能夠有資格讓徐佑親手推著。
何濡的身上蓋著厚厚的被褥,歪頭靠在椅背上,不時的咳嗽幾聲,但他興致很高,說起往事,神色竟是這段時日罕見的飛揚。
「就是那座逆旅,至賓樓,對,是這個名字,我和七郎初次結識……」
「白蛇現世,我們聯手用計,砍掉了席元達的人頭……」
「哦,那邊是靜苑……聽說重建了,我還沒來得及去看……」
「河山大好,夫復何求?」
徐佑默默聽著,只是偶爾接兩句話,就這樣轉了一圈又一圈,西湖邊的小道踩出深深的足印,仿佛刻滿了他們兩人二十余年的過往。
「天冷了,我們回去吧。」
沒有答應。
徐佑慢慢蹲下身子,何濡閉著眼,唇角含笑,一動不動。
雪下的又急又密,
從西湖到明玉山,從錢塘到黃淮沿岸,再到鄴都,到平城,到陰山腳下。
諸君且看,
那壯美河山,
大好!
(感謝數年陪伴,完本之時,許多話想說,又不知從何說起,然而天下無不散之筵席,酒興盡時分離,或許能少幾分離情別緒。感恩,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