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2 / 2)

衡門之下 天如玉 1830 字 2020-08-30

羅小義腳下一撇,險些被炭火撩到,抓著衣擺一臉驚愕地看著她:「嫂嫂說真的?」

棲遲點頭。

羅小義早見識過她大方,先是一喜,接著卻又搖了頭:「不行,流民入了營,拿的是軍餉,哪有問嫂嫂要軍餉花的。」

這與給他三哥治傷可不是一回事。

若是叫他三哥知道了,非剝了他的皮不可。

羅小義雖然動心,可也覺得拉不下那個臉。

「確實,」棲遲不緊不慢道:「但往小了說,我幫的是自家夫君,他好了,於我只會更有益;往大了說,安頓流民,可擴軍也可增富民生,對這遼闊北地有益,於國更是有利。我身為宗室,為家為國,有何不可?」

羅小義細細一想,竟然無一處不說在點子上了。

他睜大兩眼,就差拍腿了:「嫂嫂你是諸葛轉世不成!」

就憑這張嘴皮子,都能去借東風了,難怪能治得住他三哥了。

棲遲笑:「那我便當你是答應了。」

羅小義搓了搓手:「我是可以,但三哥不是好糊弄的,只怕瞞不住。」

棲遲心說那又如何,他知道了便知道了,她又不是做了什么壞事。

嘴上卻道:「就是知道你三哥為人,我才只與你說這事,只要你按我說的去辦便好。」

羅小義思來想去,點頭答應了。

棲遲走近一步,細細將打算與他說了。

羅小義點頭,全都記在了心里,而後一抱拳,也顧不得烤火了,腳步匆匆地離去。

直到出了府門,抓著馬韁時,心里卻又犯起嘀咕:莫非他三哥這是否極泰來了?

這位嫂嫂簡直就是處處在幫著他,可真是沒話說了。

他走後沒多久,天就黑下來了。

院中一圈都掌起了燈火。

因為早上飄過一次小雪,打濕了回廊,下人們也已細細灑掃過了,還有些痕跡未干。

伏廷從外面回來,胡靴踩過廊下,是直往書房的路,忽而停步,往主屋那里看去。

想起了白日里的情形。

那里面是他的妻子,不過問一下似乎說不過去。

不然好像不是個男人。

他將馬鞭塞入腰里,腳下轉了方向。

主屋許久不來,愈發變了樣。

門前懸著厚厚的擋風垂簾,被挑起搭在門上,垂下數條絲絛,是光州時興的式樣。

他往屋內掃了一眼,滿室熏香。

空無一人。

但這屋子里到處都是李棲遲的印跡。

他又看了一遍,往廊上看了看。

也沒見到她身邊常跟著的那兩個侍女。

若非羅小義告訴過他,她已安全回來,現在怕是還要出去找了。

伏廷站了站,轉頭回書房。

走至半路,聽見馬嘶聲,似是他坐騎的聲音,循聲走了過去。

一直到馬廄,不見有人,只有棚上挑了盞燈。

他低頭進去,戰馬立著,噴著響鼻,一只蹄子時不時抬一下,似是要踢人的架勢。

轉到側面,才發現那馬腹上貼著一只細白的手。

手的主人從馬身旁站了起來,看著他。

伏廷看著她朦朧燈火里的臉,心說難怪不見人,原來在這里。

是棲遲。

「叫新露給你備了副新馬鞍,她們都不敢靠近你的馬,只好我來了。」不等他開口,她先說了緣由。

送走羅小義,她才想到了這事。

剛才蹲著,正是在系馬鞍,此時站起來,她才松手放開斂著的衣裙,手指撫了撫衣擺。

伏廷掃了眼新馬鞍,是層新皮子做的。他過得隨意,倒真有多年未曾換過鞍轡了,以往身邊也沒有人會替他想起這些細碎事情。

他不禁又看她一眼,說:「這馬烈,興許會傷人。」

棲遲說:「我騎了一路,不曾察覺它有多烈。」

伏廷下巴一動,心說那是他抱她上去的,不然試試?

想到這里,倒是記起先前那幕了。

他低下頭盯著她:「你會騎馬為何不說?」

面前的女人眼珠輕輕轉動,低低回:「你也不曾問過。」

實話實說。

當時她明明只說了上不去罷了。

難道不是他先小看了她么?

伏廷一時無言。

過半晌,才道:「誰會問那個。」

心里卻覺得,似是又著了她的道。

棲遲似笑非笑,眼瞄著他。

他立在馬廄里,幾乎快要挨著棚頂上的橫木了。

又看到他身上,他腰上塞著馬鞭,那一柄寬刀還未卸下,就橫在他腰後,軍服腰身收束,一身莽氣。

伏廷察覺到她看著自己腰後,怕嚇著她,摸到那柄刀,解了下來,拿在手里。

剛要低頭出去,忽聽她聲音低低的,貼著背後傳來:「你若有什么想知道的,直問我就是了,不問我又如何會知道。」

他停步,莫名想起,那日她說治好了他,要他與她多說幾句話的樣子。

她又轉到他身前來。

「給我看看傷。」她墊腳,貼近他頸邊看了看。

伏廷仰起脖子,眼卻往下看著,落在她額上。

她的手在他頸上按了兩下,大概是在這里被吹涼了,碰到他脖子一陣冰冷。

身旁戰馬認主人,誤以為貼近有險,立即抬起前蹄。

伏廷一把摁住馬額。

馬嘶兩聲,才安靜了。

棲遲看一眼馬,又看一眼他,手收回來,說:「原來還真是個烈的。」

伏廷看著她,良久,才想起從馬額上收回手來。

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脖子。

心里說:別說馬,就連他自己,也要適應了這女人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