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2 / 2)

衡門之下 天如玉 2089 字 2020-08-30

棲遲本就沒什么力氣,一用力,更是險些站不穩。

腳下不自覺退一步,身側刀光爍爍,她心中一寒,往車後退避。

身後忽有人大步接近,她立即疾走出去,被人自後一把攬住。

眼前一黑,一只手捂住了她眼,接著臉上一熱。

有什么在她身前倒了下去。

「拖走。」是伏廷,聲音低沉的響在她頭頂。

那只捂她眼的手拿開,在她臉上擦了一下。

棲遲低頭看,看見身前一大灘血漬,便知道剛才眼前發生了什么。

她轉頭,看見持刀的伏廷。

他軍服絲毫未亂,只有手中的那口刀鮮血淋漓,一雙眼盯著她,獵獵如鷹。

她又看見他另一只手,指尖有血,不禁摸一下臉。

知道那是剛才從她臉上擦去的。

剛才他就在她眼前解決了一條性命,甚至鮮血濺到了她臉上。

誰也沒料到這一番停頓竟還解救了一支商隊。

羅小義得了命令,跨馬宣威。

叫那群劫後余生的胡商放心,大都護親自坐鎮,可保北地通商安全,此後盡管來此,互通有無。

伏廷叫他這么說不是為了揚自己的威風,只是為了不妨礙到北地此後的好轉。

眾人重整待發。

一切稀松平常,之前的事仿若沒發生過。

他們身為軍人,又逢北地事多之秋,早已見怪不怪。

唯有車中的幾人嚇得不輕。

新露和秋霜還縮在里面沒下來。

李硯先自車內出來,腳剛沾到地,身前忽而拋來一樣東西。

他連忙兩手接住,是一柄短匕首,不禁愣住,抬起頭,看見剛剛打馬而回的羅小義。

「小義叔給我這個做什么?」

羅小義從馬上下來,邊走過來邊說:「不是我給的,是你姑父叫我給你的。北地是邊疆,不比太平中原,一是給你防身,二是要告訴你,你是個男人,今後若再有事,記住不要縮在女人後面,要擋在女人前面。」

李硯怔怔無言,想起了之前姑姑把他推進車里那一下。

羅小義知他年紀還小,今日說不定也嚇著了,又堆出笑來,過來拍一下他肩:「你姑父是個錚錚鐵漢,因而才有這番話,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他像你這么大的時候都已快入營了,自然是不同的。」

說完腹誹他三哥:也真是的,小世子可是金貴的身子,這才多大,又不是誰都跟他自己一樣。

……

伏廷席地而坐,一手捏著塊粗布,拭去刀上血漬。

刀背上映出女人的身影,他抬眼,看見站在那里的棲遲。

自剛才起,她就一直在那里站著,一只手輕輕擦著臉。

那張臉上毫無神情。

他想著剛才那一幕,握刀的手不覺緊了些。

心想可能是嚇到她了。

他收了刀,站起來。

棲遲從未經歷過這種情形。

前一刻還在閑步,後一刻就遇上了這種事,若不是真發生在眼前,簡直像是做夢。

臉上血跡留下的溫熱似乎還在,甚至鼻尖都還殘余著那抹腥氣,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用袖口擦拭。

手再抬起來的時候,被抓住了。

伏廷一手拿著刀,一手抓著她手腕,往前走。

她跟著他的腳步,看見他袖口束帶上也沾了血,心里不自覺地想,見慣了他佩刀佩劍,今日才見沾了血。

他忽從前方回過頭來:「為何不說話?」

棲遲轉著頭,眼看一圈周圍。

莽莽荒野,枯草雜生,未化掉的雪一叢一叢,看在眼里好像四處都是一樣。

她輕輕說:「只是在想你要帶我去何處,這地方會不會迷失了方向?」

伏廷腳步不停,拿刀的手指一下頭頂發白的日頭:「迷路便循著太陽。」

「那若是風雪天呢?」

他道:「那便循著風。」

她似是不依不饒:「那要是無日無月無風無雪呢?」

伏廷停步,看著她。

她身上披風的猩紅襯著臉上的白,那白生生的臉上血跡殘留的印記干了,也被她擦紅了,始終沒擦掉。

她只靜靜地看著他,似是想到了就問了。

他看了兩眼,轉頭繼續前行,說:「那就跟著我。」

棲遲被他拉著,走下一塊緩坡,面前是個冰湖。

伏廷停住,拉著她蹲下來,一手抽刀,刺裂冰面。

他放下刀,伸手沾了水,抹到她臉上。

棲遲觸到水的冰涼,激了一下,眼看著他,他的手指在她臉上重重擦了兩下。

他的手指粗糙,她臉上那塊地方很快熱了,是被他的指腹蹭的。

伏廷拿開手,盯著她,忽而說:「別怕。」

她眼動一下,撞入他漆黑的眼,又聽他說:「身為大都護府的夫人,不能怯懦。」

棲遲輕輕笑了。

怎會忘了,她嫁的不僅僅是位高權重的安北大都護,還是個刀口舔血的男人。

她轉過臉去,覺得被他小看了,畢竟曾走過那么多地方,豈會因為事情怯懦。

真正的怕是阿硯出事,是無法完成哥哥的囑托,不是怕死,是不能死。

「我沒怕,」她說:「也會習以為常。」

跟著這個男人,遲早會習以為常。

伏廷看著她,她一身柔弱姿態,垂眼抿唇的側臉卻露出一絲堅毅。

他牢牢看著,說:「那你將臉轉過來。」

棲遲轉過臉來,迎著他視線,往前靠近,緩緩的,越來越近,直至四目相對。

她輕聲開口:「如何,不信我么,那你看清楚好了。」

男人的眉眼近在咫尺,她看見他的眼越發的黑了,無端的想到了狼。

他的鼻尖已要抵到她的。

甚至他一陣陣的呼吸就吹在她臉上。

棲遲輕輕動一下,終於碰了上去,輕輕掃過他高挺的鼻尖,聲更輕:「信了么?」

下巴忽被捏住了。

她被迫抬起頭,對著男人冷峻的臉。

伏廷手捏著她的下巴,猛地低下了頭。

棲遲唇上一燙。

男人的唇已經壓在她唇上。

她的心口一緊,接著漸漸跳快了。

他的唇干燥溫熱,緊貼著她的,重重地碾。她氣息頓時急促起來,忽而頸後一沉,是他的手,按著她愈發往他臉上貼近。

她渾身無力,睜著眼,看見他臉轉了一下,磨過她唇的時候眼還盯著她。

棲遲甚至能嗅到他身上的血腥氣,心口扯得更緊,一手揪住了他的衣襟,就在快要喘不過氣的時候,叼到他的下唇,咬了一下。

伏廷停了一下,接著那只手按得更緊,唇上碾得更重。

不知多久,他終於放開手。

棲遲身上還是軟的,說不出話來,只能一口一口地呼氣,吸氣。

伏廷捏著她的下巴,舔了下被咬的下唇,說:「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