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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翌日一早,城外的一間鋪子里。
棲遲戴著帷帽,在屏風後面靜靜地坐著。
屏風外,是穿著圓領袍的秋霜在與一干商人說著她新定下的安排。
一通計劃剛剛說完,就聽外面漸漸喧鬧了起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著秋霜剛剛說的要做境外買賣的事……
有人嘆息著道:「要做境外的買賣談何容易。」
秋霜問:「商隊、人手都已備足,有何不容易的?」
那人面朝屏風道:「東家有所不知,在北地出境做買賣,是需要大都護府出具憑證的。」
一時其他人也紛紛附和:「正是如此。」
棲遲一字一句全聽在了耳里。
很快,秋霜進來了,低低道:「家主都聽見了?」
她點頭,擺兩下手。
秋霜出去,將人都遣散了。
棲遲站起身來,走出屏風,將頭上帷帽戴好。
秋霜返回到她跟前:「家主,聽說不僅要大都護府出具憑證,還是要大都護本人親自批的才行,這可如何是好?」
棲遲想了想:「先回去再說。」
出了門,登上馬車。
秋霜跟上來時,正好見她摘下帷帽,看了看她臉色道:「家主似是睡得不好。」
棲遲無奈嗯一聲。
自然睡得不好,昨晚從書房離開後,回到房里她被困擾了一宿,也沒有想通那男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甚至後來還數次站在門口朝書房看了過去,那里一直未亮燈火,她不知道那男人是睡下了,還是在昏暗里坐著,什么動靜也沒有。
看起來似是無事發生,可總覺得那並不是他該有的模樣。
她思來想去,總覺得不對勁。
不想今日一早來了這鋪子里商議買賣的事,竟然又說到要他本人親批的憑證。
她不禁嘆出口氣來,忍不住又想:他到底是怎么了。
馬車駛出去,秋霜坐去了車外。
沒多遠,她隔著門簾小聲說:「家主,前面似是遇上了大都護的人馬。」
棲遲揭簾往外看,恰好快到城門口,沒看到伏廷,只看到幾個跨馬肅整的近衛在城下候著。
就這片刻功夫,已然遇上了。
一趟皋蘭州之行,伏廷的近衛早已識得夫人的車馬,當即有人打馬上前來問:「可是夫人在車中,是否要通知大都護?」
棲遲想了想,通知了必然要問她是從何而來,還要遮掩,便小聲問秋霜:「這附近可有什么去處?」
秋霜揭簾,壓低聲回:「只有間佛寺,家主問這個做什么?」
棲遲說:「你就與他們說,我是要去佛寺,就讓他們如此去通知大都護。」
秋霜放下簾子,如是在外回復了。
近衛稱是回去了。
秋霜在外叫車夫轉了方向,駛去附近的佛寺。
那佛寺就在緊鄰城門一座峰勢平緩的小山上,並不遠,很快便到了。
棲遲自車里下來,踏著山門石階,入了寺院中。
大雄寶殿里寥寥幾個香客,皆在跪拜求著什么。
唯獨她一人,只在塑像前站著,最後覺得太過突兀了些,才在蒲團上跪了下來。
跪下來時,心里思忖,方才已叫近衛通知了伏廷,也不知道他會不會過來。
不知多久,身旁有女香客在竊竊私語,不停地往殿門處望。
身後有人自殿外進了門。
棲遲沒動,直到身側出現熟悉的身影,才側頭看了一眼,看見了男人腿上那雙見慣了的黑色胡靴。
她揭開帽紗,露出臉來看他:「你來了。」
竟像是松了口氣,他終究還是來了。
伏廷剛才自城外軍中而來,只在城門口停頓了一下,就聽近衛來報說遇到夫人去了佛寺。
棲遲端端正正跪在蒲團上,臉沖著他。
其他香客都看著他們。
他在旁邊走動一步,掃一眼佛像,問:「為何來拜這個?」
棲遲想了一下,答:「為北地祈福。」
伏廷眼盯著她,手里馬鞭在腿上輕輕一敲,不太信:「我記得你不信命。」
棲遲竟被他說住了,她確實從不拜神求佛,她只信她自己。
若真求佛就有用,她一定認認真真求老天開眼,好讓她知曉這男人此時正在想什么。
她轉過臉,正對著佛像,合起雙掌:「那我便求問佛祖,我夫君可是對我藏了什么事。」
說完轉頭,眼睛看著他。
不是在問佛,是在問他。
伏廷下巴綳緊,又放松,說:「無事。」
棲遲站起來,避開左右香客的視線,細細地看著他的神情,柔柔問:「可是我做錯了什么,惹你不快了?」
他臉上卻什么也看不出來,唯有一雙眼是沉的。
「沒有。」聲亦是沉的。
她千里迢迢來投奔他,是應該的,豈會有錯。
是他一番下來,錯將她的取悅當成了真情罷了。
想到此處,他臉上愈發沒了表情,心里冷笑,是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所以不如不說,說了也不過是徒增不快,身為一個男人,只當無事發生就是了。
棲遲看不出端倪,也問不出東西來,只在心里思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