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2 / 2)

衡門之下 天如玉 2152 字 2020-08-30

伏廷快馬到了半道,聽到了幾匹馬馳來的聲音。

他立即躍下馬,往邊上回避,一手拿出弓。

那幾匹馬就要沖到跟前,他的弓也已拉滿,忽而又松懈了力道,一箭射偏,射在了對方馬前。

那馬一停,後方幾人也急急停住。

馬上的人看了過來,先是一怔,繼而大喜:「三哥!」

是羅小義。

伏廷大步出去,打量他們,羅小義帶著幾個近衛,一行不過十人。

他問:「你們怎么在這里?」

羅小義道:「自然是來接應三哥的了,我們的人都已安全抵達邊境了,只差三哥和嫂嫂沒回來,怎能叫人不著急。」

方才看到伏廷,乍一眼還有些沒認出來,是因為他做了胡人打扮,但僅憑那身形和軍服,羅小義還是不出兩眼就認出來了。

伏廷朝鷹鳴的方向看了一眼,皺眉:「你說你們已經到邊境了?」

「正是,」羅小義豈會拿這個來誆他:「三哥可實在小瞧了突厥人對你的殺心了,他們一見了你簡直傾巢而出。剩下的人都被我們在城中東躲西藏地給誘殲了,加上城中百姓也暗中相助,解救得很順利。」

伏廷沉眉,那兩個突厥人不顧性命也要透露個假消息給他,便是有心要把他引來這里了。

他想了想,又問:「你們一路到邊境可有遇上什么險阻?」

羅小義搖頭:「很順暢。」

正因如此,他才叫其他人先帶著人入了邊境,自己率了輕騎過來找尋他三哥,免得人多驚動了突厥大部。

說到此處,他問了句:「對了,嫂嫂呢?」

伏廷聽到此處,已經全都有數了,臉色一沉,立即翻身上馬:「快回!」

羅小義一愣,聽他語氣不對,連忙跟上。

……

日頭高了,三刻行將過去。

棲遲坐著一動未動,耳邊卻忽而聽到了若有若無的樂聲。

她懷疑是自己聽錯了,豎起根手指感受了一下,風自北而來,這樂聲也是從北面送來的。

再凝神細聽,隱隱約約的,似乎是箜篌。

難道是杜心奴的箜篌聲?

她覺得不可思議,若真是如此,那實在再好不過,料想她們應該在她前面了,說不定都入了邊境了。

想到此處,不禁一怔,她恍然驚起,若真如此,那伏廷可能就入了套了。

遠處,轟隆聲如雷踏來。

她探身看了一眼,退後兩步。

若沒看錯,那似乎是一直追著他們的突厥軍。

……

伏廷馬馳得極快,怕晚了就出事了。

與突厥交手至今,他很清楚對方的狡詐。

那一出很可能是突厥軍故意為之,引他過去,再從後方包抄。

只有前後夾擊,才有可能徹底把他留住。

而他們要包抄的後方,是邊境。

棲遲還在那里。

伏廷腮邊收緊,往之前停留過的地方沖去,遠遠的,已經看見大軍攜帶遮天蔽日的煙塵自斜前方沖了出來。

他們馬蹄所向之處,是那片他放下棲遲的石堆所在。

身後,是另一股震耳欲聾的馬蹄響。

兩股突厥軍正試圖合攏而來,圍攏的盡頭,是他們這一隊輕騎。

伏廷狠狠抽了下馬鞭,急沖過去,眼里只剩下了那一處。

「棲遲!」幾乎下意識的,他喊了一聲。

風迎面而來,將他的聲音也蓋了回來,沒有回音。

他又抽一下馬鞭:「李棲遲!」

仍無回音。

伏廷心沉了下去,攥著馬韁的手死緊,忽的,有人影出現在了余光里。

他轉頭,看到那道穿著胡衣的熟悉人影,已經提到嗓子眼的心頓時一松。

那是棲遲,她竟然從另一頭的草叢里出來了。

前方突厥軍已經越來越近,再近就會進入羽箭的射程范圍。

伏廷狠抽馬臀,全然不顧地疾馳,朝她喊:「快!」

後面羅小義已明白情形,立即吩咐:「掩護大都護!」

棲遲往他那里跑去。

她在見到突厥兵馬的蹤影時就躲開了,原本試圖往邊境走,可是忽而聽到了喚她名字的聲音,又跑了回來。

她提著衣擺,咬著唇朝前跑去。

四周都是彌漫的塵煙,幾乎要看不清楚情形。

但她只能往前跑,因為生機在那里。

「快!」伏廷的聲近了些。

天地混亂間,他只留心著那一個人。

馬行太快,風割著臉都麻木了,他咬著牙朝奔跑的人馳近。

百步,五十步,十步,他急扯韁繩,一俯身,手臂用力,攬住她腰,扯上馬背。

幾道羽箭射出,是後方羅小義領著人在掩護。

他的馬迅速沖出,一條手臂還緊緊箍著懷里的人:「抱緊我。」

太過急切,棲遲被他攬上馬時是側坐的,聞聲立即環緊他腰。

直到此時,變化太快,她都還沒轉回神來,除了用力抱著他,再無能做的。

前方已至邊境。

一支大軍橫亘在邊境線前。

是距離邊境最近的幽陵都督府的軍隊,早已得斥候命令,在此等候。

伏廷目視前方,就快到時,手臂一揮:「收翼!」

話音未落,一手摟住棲遲,伏低身去。

身後羅小義等人全都俯身馬背。

前方一聲高呼:「放!」

萬箭齊發,呼嘯過他們的頭頂,直往突厥軍而去。

馬蹄前躍,踏過奔流的河水,跨入邊境。

後方突厥兵馬被箭雨所阻,勒停半道,遠遠對峙。

兩軍橫陳相列,一方暗藏,一方急烈。

皆不在萬全准備之時。

許久,突厥人終於緩緩退去。

猶如潮水歸息,煙塵卻彌久不散。

軍中無數雙眼睛都看著沖過來的人,然而當先奔入的人一路馳馬去了後方。

羅小義朝三哥嫂嫂奔遠的地方看了一眼,掃過軍前,不想叫三軍意識到方才驚險,喘著粗氣喊了句:「恭迎大都護!」

眾軍皆聞聲,跟著齊整持兵見禮:「恭迎大都護!」

雖已不見大都護蹤影。

直到馳出很遠,伏廷才勒停了馬。

他坐在馬上,緊緊抱著棲遲,手扶著她脖子,摸到她身上的溫熱,仿佛還不夠真切,一低頭,含上去,從她破了的唇邊到頸上,如啃似咬。

棲遲顧不上在荒郊在馬上,昂著頭,由著他逞凶,哪怕吃痛,也只輕輕顫了下,沒有避讓。

這點痛才讓她覺得是真的。

伏廷退開,狠狠地喘息。

她從他懷里抬了頭,雙手還牢牢抱著他的腰,亦在喘息不停:「我們進邊境了。」

他頷首,沉眉斂目,剛才那一幕已不願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