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2 / 2)

衡門之下 天如玉 2409 字 2020-08-30

棲遲朝她招下手,她跟上車來說:「嫂嫂這是要去送三哥一程了。」

畢竟是軍人,鼓聲代表什么意思她很清楚。

棲遲點點頭,指一下外面的幾位夫人:「也免得她們掛念。」

幾位都督夫人倒是著急,跨馬來的,出門也直接跨了馬。

只有賀蘭都督的夫人作為陪同,跟在曹玉林後面,一並登上了棲遲的車。

若非身子實在重了,棲遲也寧願騎馬,倒還方便些,大約也是被幾人的急切給感染了,怕要趕不及似的。

馬車在城中駛出時,賀蘭都督夫人順便與她詳說了一番榆溪州中的情形。

榆溪州聚居著鐵勒諸部之一的契苾部,多為牧民,逐水草而居,因而城鎮也就只有賀蘭都督府所在的這一處罷了。

州中大多是牧場,也是邊境各州中最為薄弱的一處,開闊難守,歷來是突厥最易進犯的地方,因而諸位都督才會跟隨大都護在此處著重防守。

棲遲聽她說著時,順帶揭簾朝外看了一眼,恰好看見一間街角的瓦舍,臨街方方正正的小窗被木板條撐開,隱約可見里面高大的葯櫃一閃而過,窗前懸著魚形商號的木牌,她看了一眼便放下了簾子。

是她應對瘟疫開的醫舍。

街道空盪,百姓都已被清走了。

車門還未閉,但也沒多少時間了。

城門處也有重兵把守,有大都護的近衛打點,方才放行。

馬車駛出城門,不多時便停了。

未到軍中,但軍中方向已有大軍自城外而過。

新露麻利地下車,揭開簾子,將棲遲扶下來,曹玉林跟在一旁,也扶了一把。

棲遲腳踩上灰白的土地,攏著披風看出去,遠處一片開闊的原野,草半青半黃,在風中搖曳。

一行大軍遠遠而來,綿延相接,一望無際,如同一道割開天地的屏障橫擋在眼前。

隊伍的最前列,馬蹄聲陣陣,有人策馬而來。

曹玉林抱拳退開,新露也退後幾步。

她轉頭,看見伏廷跨馬而來,眼神落在他身上,頓了頓。

伏廷身上穿上了鎧甲。

玄色的鎧甲覆在他身上,凜冽厚重,可他坐在馬上的身姿筆挺,周身被勾勒得如雕如琢。

她是第一次見他這模樣,不禁多看了幾眼:「看你這樣,便覺得要打仗了。」

伏廷抿唇,跨馬下來,幾步走到她跟前,裹著黑色胡靴的長腿停在她眼前:「各州已到收成之時,突厥應該按捺不住了。」

棲遲想起先前幾位都督夫人的閑談,也料到了,卻也松了口氣,因為聽他這么說,便是事先防范,還沒攻過來。

「要往哪邊?」

他指一下東北面:「這里攻不進,他們轉向了。」

棲遲點頭,忽而看見遠處的賀蘭都督夫人立在馬前,一只手壓在馬上坐著的人胸口,在說著什么,那位應當就是賀蘭都督了。

不僅是她,其他幾個都督夫人也都大同小異,各位都督或在馬上,或在馬下,幾位夫人都伸著左手按在他們胸前,說著胡語。

「她們在做什么?」她小聲問。

伏廷轉頭看了一眼:「鐵勒胡部的規矩,女人在男人出征前都會這樣,祈禱平安。」

說完眼睛看著她,忽的嘴角一牽,轉身就走。

朝那頭的羅小義揮了下手,便是號令軍隊開拔了。

羅小義坐在馬上,眼從遠遠站著的曹玉林身上收回來,干咳兩聲,轉頭去吩咐。

伏廷手抓住韁繩,正要上馬,感覺身後有人跟著,回過頭,就見棲遲站在身後。

她眼睛看著他,輕輕抬起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胸口。

伏廷盯著她,又看著她那只手。

「怎么?」她眼神輕動:「我還以為你方才是想要我這樣的。」

他靜靜地站著,眼中沉沉然的兩點黑,如墨翻涌。

棲遲掌心里感受著他強有力的心跳,眼掃了掃左右:「我該說什么?」

他不可遏制地笑了:「隨你。」

棲遲認真想了想,不好耽誤他時間,迅速地說:「那就平安。」

伏廷頷首,垂眼看了看她小腹,伸手撫了一下。

她收回了手,察覺四周都看過來了,耳後有些熱,若無其事地退開兩步。

伏廷上了馬,看一眼曹玉林。

後者朝他抱拳:「我這便送嫂嫂回去。」

他點頭,又看一眼棲遲,打馬往前。

大軍遠去,諸位夫人這才念念不舍地回頭,都涌到棲遲身邊來,又是一番道謝。

棲遲目送馬上的背影遠了,笑了笑,領著眾人返回。

伏廷去的十分及時,一如先前,橫擋在突厥的突破口處。

據說這次交了手,突厥先鋒受挫,撤退幾十里,暫無所獲。

不過數日,曹玉林便探得了這個好消息,帶回都督府里。

是夜,棲遲坐在床頭,如常端起一碗溫補的湯葯。

新露一字一句告訴了她這消息,順帶往她碗里加了勺蜜:「家主可以放心了。」

她緩緩喝完,點了點頭,又漱了口,安心入睡。

既然能抵擋這么久,這次應當也不會有什么問題。

躺在床上時,她無端地又回想起了手按在伏廷胸口時的那一幕,心里迷迷糊糊地想:還挺准的。

因為易乏,她近來睡得多,很快便入眠了。

不知何時,外面突兀地傳出一陣急促的鼓聲。

棲遲被驚醒,睜開眼,又聽一遍。

又烈又響的急鼓。

眼前迷蒙,似有一層亮光在跳躍。

她眨了眨眼,再三看了看那陣光亮,在床帳上拖曳出光影,飄搖躍動。

神思一下清醒了,她立即扶著小腹坐起,披上外衫,赤著腳便下了床,走到房門口,一把拉開門。

一股熱浪撲來,外面火光熊熊。

新露匆忙跑了進來:「家主,走水了!」

鼓聲急促,一陣又一陣。

她又急忙道:「不止一處,城中多處都走水了!」

棲遲往外看,院牆外也有火光,映亮了半邊天,不知從哪個方向冒出來的。

很快就有近衛來報:「夫人,是突厥人混入放火燒了城,可要回避?」

棲遲扶著門框,定了定神,搖頭:「城中防守嚴密,就算有突厥人混入也只是少數,興許是為了吸引兵馬回防的計策,先滅火。」

本也驚異,但聯想到剛收到的消息,細細一想,突厥已到了不得不攻的關口,偏偏又一次被伏廷擋住了。

他們放火制造混亂,豈會不是聲東擊西,吸引開了前線的大部兵馬,便有機會攻入北地了。

近衛抱拳而去。

新露覺得不放心,扶著她胳膊急急問道:「家主真不用回避?」

棲遲剛要說話,忽而腹中一陣急痛,頓時握緊了門框。

新露見狀忙問:「家主怎么了?」

棲遲按著小腹,先是以為又是平常的被踹了一腳,繼而就察覺到了不對。

「好似……提前了。」

怎么偏偏在這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