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1 / 2)

衡門之下 天如玉 2020 字 2020-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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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曹玉林聽說了兵馬趕來的消息,從胡帳里走出來,一眼看見門口站著的人。

羅小義胳膊里挾著自己的盔帽,正站在那兒朝帳門探頭探腦的,撞見她出來一愣,接著又訕笑:「阿嬋。」

曹玉林點了個頭,上下打量他一番,他還是跟以前行軍打仗時一樣,除了打仗什么也顧不上,好歹是個將軍,滿面塵灰也不管,發髻也亂蓬蓬的。

羅小義被她看著,整了一整身上甲胄,往帳門口走了兩步。

天色眼看著就要晚了,風漸大,她也沒邀請他入帳去坐,剛好可以避一避,免得就跟傻站著吹風似的,他站定了,瞄瞄她。她身上穿著胡衣,卻束漢人的男子發髻,不倫不類的,不過他早已看習慣了,又道:「聽聞這回你是單獨帶著嫂嫂逃出來的,所以我來瞧瞧你。」

「也不算,」曹玉林道:「有三哥的近衛拼死拖著我們才得以逃脫。」

羅小義知道她從不邀功,想到折損的那些近衛也不是滋味,嘆口氣:「跟隨三哥出生入死的近衛折損了大半,也難怪三哥這么快就做了安排,肯定不會放過那群突厥狗……」

曹玉林打斷他:「這些不必與我說,我已不在軍中,你該知道規矩。」

戰事之前,有什么計劃和安排都是主帥與將士的事,她只在外圍負責搜尋情報罷了,不能知道太多。

羅小義脫口道:「我正是想來與你說這事的,你就沒想過回軍中來?」

曹玉林問:「三哥叫你來問的?」

羅小義撇了撇嘴,的確是伏廷叫他來問這句的,路上的時候就說了,多余的半個字也沒提。

「也不能這么說,我自己也是想問的。」他干咳一聲:「畢竟都在陣前了,你那么有本事,埋沒了多可惜。」後半句跟欲蓋彌彰似的,自己說完都自己在心里嘖了一聲。

曹玉林沉默,右手下意識地握了一下。

這只手的確握起了刀,握起時重有千鈞,揮出時如纏泥沼,但抓緊後,斬下時,又如釋重負。

可她還不能確定是否可以再面對突厥大軍。

伏廷既然來問她,便是信任她清楚自己的情形。

她手又握了一下,搖頭。

羅小義笑起來,倒好似是輕松了一點似的:「也好,不打仗還平安些。」

曹玉林眼睛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下,半個字沒有,轉頭走了。

羅小義對她這冷淡模樣已習慣了,盯著腳下的土地回味了一下自己的話,總覺著沒一句說得對得起自己這張嘴,抬手就抽了一下自己。

冷不丁冒出一道聲音:「小義叔?」

羅小義一愣轉頭。

李硯自後方而來,莫名其妙地盯著他,顯然是已看到他剛才抽自己那一下了。

羅小義摸了下臉,擺兩下手:「將我教你的拳腳多練幾回,我還有事,先走了。」

李硯見慣了他玩笑模樣,對他這一本正經的架勢更莫名其妙,目送著他遠去,心想這是怎么了?

帳中兩道人影緊挨著,棲遲稍稍昂起頭,眼睛掃到胡床上安穩睡著的孩子,又掃到一旁的銅鏡里,里面映著擁著她的男人身影。

伏廷抱著她,從她的唇親到她的頸邊,被他泛青的下巴磨蹭出一陣麻癢。

棲遲胸口起伏,軟綿綿地靠在他身上,肩頭抵著一身的厚重鎧甲:「你這樣我沒法再說下去了。」

原先正在說著逃出來的經歷,但他忽然親上來,就說不下去了。

伏廷適可而止地停了,一只手臂攬著她的腰,低頭問:「身體怎樣?」

「要暈了。」她故意輕聲說。

他嘴角動一下,知道她還在休養,按著她在胡床上坐下,看了看她的臉,又看了眼在她身側睡著的孩子,說:「不用再說了。」

本是想知道前後情形,但聽她說了個大概便不想再問了。

她身驕肉貴的,嫁了他卻連生孩子都沒個安穩的環境,再說下去他心里也不舒坦。

棲遲也不想提了,再回想一遭都覺得驚險,在這里安定下來後的頭兩晚還做了噩夢,只是都沒說。

有時候她也會想,倘若那時候哪里差了一步,去醫舍的時候發現醫舍被燒了,或是生孩子中途突厥已攻入,境況不知要多糟。

但醒了便告訴自己是自己嚇自己罷了,才算好受了。

她抬眼看向伏廷,手摸到孩子的襁褓:「若我沒能逃掉,或者孩子……」

「別問這些。」伏廷沉聲打斷了。

他想都不敢想。

棲遲也覺得這么說不好,不吉利,於是又帶著輕松地笑了:「你可還記得那個箜篌女?」

伏廷看著她,不知她怎么在這時候又提起這么個人來:「怎么?」

「她曾與我說,世上凡事有因必有果。」棲遲倚在床頭,緩緩道:「邊境醫舍綿延,你軍中兵強馬壯,是我種下的因,如今才有我又一回逢凶化吉的果,這也是因果,所以我必然是沒事的。」

伏廷抿唇,竟然還覺得挺有道理的。

有時候的確佩服她,一顆心能如此的有韌性,不等別人來安慰,自己便先將自己安慰好了。

棲遲坐著,他站著,她的手指挨著他玄甲的前襟。

這種鎧甲通體鐵質,十分厚重,她用手指撥了一下上面冷冰冰的鐵片,問:「為何不卸甲?」

伏廷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棲遲一下明白了:「隨時還要回前線是不是?」

他頷首:「突厥還會有動作。」

戰事還沒有結束,他是特地為了她和孩子趕來的。

棲遲也明白,見他肩頭鐵片上還沾了干透的血跡,便知他一路過來一定是與突厥兵交手了多次,跟著便想起了仆固辛雲的話,所有所思道:「他們這次入侵得太過蹊蹺了,像是有幫手,時機又尋得這么准,像是沖著你我來的。」

伏廷沉默一瞬,說:「我已有數,只是不敢確定。」

不是不確定,而是不敢確定。棲遲細心地察覺到這點細微的差別,不禁看了看他。

伏廷卻沒說下去了,他伸手扯了羊絨搭在她膝上:「歇著,這些事都交給我。」

棲遲「嗯」一聲,雖然他說還沒確定,這一句話,卻還是讓她有了種心定感。

「大都護,有軍報送到。」帳外一個近衛低低稟報。

伏廷神色立時收斂,直起身說:「我先出去,讓李硯進來,他該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