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1 / 2)

衡門之下 天如玉 3253 字 2020-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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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事情發生地出其不意,且沒有太大動靜。

然而一旦交了手便驚動了左右,頃刻間大批披甲執銳的精銳趕來,自園中到廊下,皆是安北都護府的兵士。

李硯因此得以順利跑脫,一路奔入了棲遲的房中。

……

「又是一次行刺?」

房中,棲遲緊抱占兒,看著對面。

李硯跑太急,在對面坐著,猶自喘息,點頭說:「他們好像是沖著占兒來的。」說著又喘口氣,端起桌上茶盞喝了口茶湯,才發現那還是滾熱的,被燙了一下,放下,手指緊緊抓著衣擺。

占兒哪里知道發生了什么,被哥哥抱著跑了一路還咯咯地笑,以為是在鬧著玩兒,這會兒才在棲遲懷里消停下來了。

棲遲聽著外面紛亂的動靜,心潮起伏不定,無意識的,就將占兒抱得更緊了。

「抓活的。」外面一句冷語,打斷她的思緒。

棲遲抬頭,伏廷已經推門而入,身後是一閃而過的幾道身影。

他已知道了。

不過走開了一下,回來就聽說了這個消息。

李硯忙站起來:「姑父放心,多虧一早安排了護衛,只虛驚一場。」

伏廷眼掃過他,又看過占兒,發現的確都沒有受傷,臉上冷色卻沒有減少,緊抿著唇不做聲。

這種明著傷人的招數在他這里是不奏效的,就算是暗箭,他也做足了防范。

只是沒想到在這地界上也能出事。

棲遲看了眼侄子,心疼他受了一驚,說:「叫新露在旁伺候著,你回去好好歇著。」

李硯於是乖巧地出去了。

他走了,伏廷才走過來,拉她到身邊:「可有受驚?」

棲遲看一眼占兒:「你看他哪里像受驚的樣子。」

「你呢?」

「我更無事,都沒親眼瞧見,如何能被驚到。」

伏廷這才松了手,還沒說話,外面腳步聲傳來,他剛派去的人回來了。

他走了出去。

回來的人報:兩個刺客被制住時企圖畏罪自盡,死了一個,但另一個被及時擋住了,沒死成。

伏廷一只手搭在腰後的刀柄上摩挲:「押起來,等我過去。」

眾人退去。

棲遲在房中聽得一清二楚,手上輕輕拍著占兒。

占兒終於累了,在她肩頭歪著小腦袋睡著了。

她將孩子放去床上,出了這事,暫時還不想讓他離開眼前。

再回頭,伏廷已到身後,房門也合上了。

她小聲說:「這情形讓我想起了先前那次。」

伏廷看著她:「都護府門前被行刺那次?」

「嗯,就是那次。」

伏廷查過那事,與她想到了一處,看了看她,忽而壓低聲說:「那次的事我已查明,刺客不是突厥人,而是出自北地的胡民。」

棲遲早懷疑過不是突厥人,真聽到這消息卻還是不由得一怔:「自己人做的?」

「這要看你如何認定自己人了。」

她若有所思。

「我聽說刺客的目標是占兒?」伏廷忽然說。

棲遲回了神:「是。」

「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刺殺他除了激怒你我,有什么好處。」

棲遲心中一動,覺得方才想不透的地方被他點透了。

伏廷忽而低下頭,在她耳邊低低說了句話。

呼吸拂過耳邊,她抬起眼,看住了他。

伏廷撥一下她的臉:「放心,只要我還在,就不會讓你們出事。」

……

直到入夜,事情仍未過去。

崔明度被驚動,深更半夜里仍帶著一行人來了行館。

行館早已被守得密不透風,便是他站立的院子里也全都是肅穆冷戈的士兵。

他站著等候許久,才見到伏廷和棲遲一同過來。

伏廷軍服齊整,棲遲襦裙外還挽著披帛,俱是沒有入睡的模樣。

崔明度上前施禮,垂首道:「皆是在下安排不周,才致使出了這事,好在有驚無險。請大都護與縣主放心,洛陽距離長安不遠,快馬加鞭一日便可達,在下已命人送信至長安,此事聖人一定會過問。」

伏廷說:「不必驚動聖人,我自會查明。」

「事關大都護幼子安危,不得馬虎。」崔明度說得很誠懇。

伏廷不語,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反正人已在他手上扣著,肯定是要他自己審的。

棲遲也沒說話,只不過是來應付一下罷了,忽見崔明度抬頭看了一眼,眼神卻是沖著自己,如有話說一般,又低了頭。

這一眼突兀又迅速,她在心里回味了一下,不動聲色。

崔明度接著將負責行館守衛的將領叫了過來問話。

這行館不屬於哪位權貴,是洛陽城官署名下的,負責護衛的也是洛陽城的守城軍士,自認是嚴密的,卻出了這事。

確認過刺客已被捕,且再無余黨,已經安全了,崔明度才開口告辭,要領著這守衛的將領回城中交給官署問罪。

伏廷並不插手,這里已被他接手,他自行負責安全,叫了個近衛相送,准備親自去刺客那里走一趟,叫棲遲先回房休息。

棲遲與他在廊下分頭,看著他大步走遠,才往房中走。

新露加快腳步跟了上來,謹慎地貼到她耳邊:「家主,不知是不是我瞧錯了,總覺得崔世子在跟著您。」

棲遲停步轉頭,暗夜裹挾燈火,崔明度竟還沒走,就在不遠處的一叢杏樹下站著,臉朝著她的方向。

「家主還是別管了,是奴婢多嘴了。」新露知道家主不喜與這崔家的世子接觸,後悔說了這句,便想請她回去。

棲遲卻沒動,朝那里望著。

許是撞見她眼神,崔明度忽的向她見了一禮:「縣主,千萬小心。」說完才轉身離去。

棲遲回想著前後種種,越想越覺得他古怪,招了一下手。

新露附耳過來,她低低說了一句:找時機遞個話給他,就說我要見他一面。

一大早,住在行館另一片的邕王世子慌忙離開了行館。

據說是聽說了安北大都護的愛子遇刺,還是在李硯在的時候遇刺的,嚇得他擔心要連累到自己頭上,一大清早就安排上路。

伏廷正往關押著刺客的地方走去,兩個近衛近前送來了這消息。

「大都護,可要追回來?」

「不必,與他無關。」

死去的那個,屍首他已看過,並無什么特別之處,但能推斷出動手干凈利落,如果有這兩個人在身邊,邕王世子根本用不著那么害怕李硯。

不過恰好趕在他在時動手,恐怕也有讓他擔罪的意思。

伏廷心里有數,越有數,心越沉。

……

洛陽城中,自古繁華富庶之地,鱗次櫛比的商鋪一家接一家,沿著寬闊的青石大街延伸沒有盡頭。

街心一間魚形商號開設的茶舍里,今日櫃上的一早就閉門謝客。

剛過午,一人乘車而至,下車後,未帶一個隨從,獨自從後門進了舍中。

櫃上的躬身上前,請他入內,自己與伙計們守在門前。

這茶舍本就是富貴人才會來的地方,上有閣樓,登階而上,往里有雅間。

四下悄然無聲,走到頭,唯有新露和秋霜一左一右立在門前,看到來人便推開了身後的門,齊齊垂首:「崔世子請。」

崔明度走進去,茶室小,門窗緊閉,當中一張茶座,上面已經茶香四溢。

頂級的茶湯,色澤如碧,盛在瓷白茶盞中。

座後頂上懸有紗幔,是茶舍里專為女貴客所設,此時都垂了下來,隱隱約約遮擋著其後端坐的女人身影,她身上罩著的水青披風尚未解下,清晰可見。

他站了一瞬,才搭手:「難得縣主竟肯主動相見。」

棲遲隔著紗幔道:「不是崔世子暗示,我又怎會前來?」

從她踏足洛陽時便言辭古怪,更是數次以眼神和言語提醒,仿佛在向她示警,她便是想不注意也難。

崔明度僵站著,笑了笑:「說得不錯,的確是我有心暗示縣主。」

棲遲手抬一下,請他入座:「既然如此,請世子直言,屢次提醒,究竟為何。」

說完補一句:「放心,這里守衛嚴密,你可以放心說。」

他站了一瞬才跪坐下來,看著她的身影,聲音驟然壓低:「我只想告訴縣主,行刺的目標並非是縣主幼子,而是另有其人,望縣主一切小心提防。」

「是么?」棲遲心中一緊,語氣卻還是淡淡的:「目標莫非是我的侄子,光王府的世子李硯?」

崔明度臉上閃過一絲錯愕:「縣主已知道了?」

棲遲握住手心。

當晚,伏廷在她耳邊低低說的那句話便是:目標不是占兒,是李硯。

因為李硯抱著占兒,刺向占兒,他必然要護,屆時殺了他,便可以造成他是為救占兒而死的假象。

之後就算查,也只會順著往要殺占兒的人這條線上查,而要殺李硯的是誰,就會被忽視了。

她怎樣也沒想到,崔明度一開口就說了這個。

她壓著心緒,接著問:「既然如此,世子一定知道幕後之人是誰了。」

隔著紗幔,崔明度的臉似沉重許多,手端起了茶盞,卻遲遲沒送到嘴邊,沉默片刻,才道:「縣主,我今日其實不該來,也不該與你說起這些。」

這句話他說得很快很急,不似他慣常溫文爾雅的做派,聲音都緊了許多,語氣里夾雜了諸多情緒,似有不安、懊悔,甚至還有一絲畏懼。

棲遲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但即使剛才透露了那樣一個驚天的消息給她,他也不曾像這句話這樣。

「那你又為何要說呢?」她問:「之前你便幾次三番來信知會我朝中情形,仿佛有意相助,這次也是,為何?僅僅是因為退了婚覺得愧疚?」

崔明度臉色一白,默不作聲,過片刻,卻又突兀地笑了一聲,低低地:「是,我對縣主有愧。」

「這話你早已說過。」

「是早已說過,但我有愧又何止是退婚。」

棲遲看著他:「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