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1 / 2)

衡門之下 天如玉 1749 字 2020-08-30

AK小說 www.06ak .com,最快更新衡門之下最新章節!

第九十一章

午後的斜陽拖在窗外,房間里晃著小小的人影,時不時冒出一個單字的音調。

棲遲坐在房中,轉頭看過去。

占兒身上已經穿得很厚,裹得圓滾滾的,劃著小腿,張著小手,搖搖晃晃地朝她走了過來。

快到跟前時,她張開雙臂,將他接住了。

秋霜在一旁護著,擠出笑來說:「家主你看,小郎君這么快就會走路了。」

棲遲只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秋霜今日特地將占兒抱到她跟前來,本意還是想叫她好受些,卻不見她開口,也不知還能說些什么,只能默默垂了頭,退出門去了。

等她走了,曹玉林自門口現了身,看著房中的母子二人,有一會兒才說:「三哥正趕往洛陽,目前順利,請嫂嫂放心。」

棲遲朝門口看了過去,外面的消息她仍能時不時地收到,只不過被守得嚴密,無法出門。

「他讓你就這么寸步不離地守著我?」

曹玉林一板一眼地回:「是,嫂嫂見諒。三哥吩咐過,如有不利,就讓我護送嫂嫂退走。以嫂嫂的身家,他日就算身在境外他國也照舊可以過得很好,如此他才可以全無後顧之憂地去博這一回。」

棲遲手上扶穩占兒,反反復復地將那句全無後顧之憂在心里過了兩遍,唇邊輕動,想笑,卻又笑不出來:「確實,以我的身家,在任何地方都可以過得很好,只是那時候已成什么境況,誰也不知道了。」

曹玉林一直觀察著她的臉色,盡管不忍,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就算如此,我也無法讓嫂嫂出府。」

棲遲盯著她,不想放棄:「阿嬋……」

「對不住嫂嫂,」曹玉林直接單膝跪下,垂首抱拳,生生打斷了她的話:「軍令如山,哪怕嫂嫂拿出縣主之尊來威壓,我也只能冒犯。」

棲遲霍然站了起來,就連身旁扶著椅子站著的占兒都仰著小臉朝她看了過來,嘴里支吾出一個字音來。

然而曹玉林只是跪著,不為所動。

她手指緊緊捏起,盯著曹玉林的模樣,許久,臉色忽又緩和了。

是覺得沒有必要,這是伏廷的命令,曹玉林身為軍人,只會遵從,何苦為難她。

「好,那我就不出府。」

曹玉林聞言立即抬起頭,黝黑的臉上沒多少表情,心里卻很意外,似在確定她這話里的真假。

棲遲說:「我可以不出府,甚至他日真出事了,也可以帶著占兒走,但現在還沒到那步,我總不能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

如果只是為了他們自己,她的確情願他不去冒那個險。要阻止一個小人,卻要冒天下之大不韙,他明明是個英雄卻要背上反叛的罪名,甚至是擔上付出性命的風險。若是那樣,她真的情願什么都不要。

但這是為了北地,為了家國,他說出實情的那刻,她便再也無法阻攔。

既然不得不為,她也不能只在這里等著一個結果。她早說過,沒有回頭路的路,也會隨他一起走。

曹玉林有些明白她意思了,從地上站了起來:「嫂嫂只要不出府,想做什么,我一定照辦。這也是三哥的意思,他並沒有說過嫂嫂什么都不能做。」

棲遲聽到這里,才算好受了,他是不想讓她明面上參與,更不可能將她帶在身邊,但也僅此而已。

「那你替我傳個信給他。」

「嫂嫂要傳什么?」

棲遲將占兒抱著攬在懷里,在桌邊坐下,一只手拿了筆,就著紙寫了幾行字,遞給她:「他看了就會明白,不知是否有用,但或許可以一試。」

曹玉林走過來,接在手中看了一眼,便知道意思了:「嫂嫂是在幫三哥,他自然明白。」

棲遲沉默地坐著。

兵諫這樣的事,靠的是強兵鐵腕,這種時候,她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距離洛陽城外百里,伏廷的人馬刻意在此駐扎。

一路上所有人做尋常百姓打扮,藏匿兵器,分批行進,直到此處聚集後才停。

而後便暗中留意著單於都護府兵馬的動靜。

東都洛陽是一道關卡,不會輕易能過,過後便是長安,否則單於都護府也不會止步於此。

天剛泛白,伏廷只帶了幾人,一路疾馳,入了洛陽城。

街心剛剛被灑掃過一通,街上店鋪也大多剛開。

快馬一行馳至一間茶舍外,伏廷下了馬,目光掃過門內懸著的魚形商號木牌,徑自走了進去。

踩階而上,到了樓上獨間的茶室里,早已有人等在那里。

那人一身水藍錦緞綉雲紋的圓領袍,就在窗前站著,轉過身來,一身清貴,臉上神情卻有些微的局促:「伏大都護此時出現在洛陽,似是不該。」

是崔明度。

伏廷來時特地換下了身上軍服,同樣著了漢式的圓領袍,青衫寬大,拿著馬鞭在衣擺上拍去路上灰塵,衣擺隨手掖去腰後,朝他看過去:「似是?那便是該了。」

崔明度搭手向他施禮:「恕在下失言,應當直說不該。」

伏廷與他隔了一兩步的距離,比他高出一些,看他時眼簾微垂:「河洛侯不必拐彎抹角,你覺得我不該來,難道是認為邕王值得被立?」

崔明度搭著的手垂下去,過了一會兒才道:「邕王雖品行不足,但畢竟是聖人的親侄子,且已有後,在如今急需皇儲穩定民心的情形下,若真被立也情有可原。」

「一個能與突厥勾結的人,又何止是品行不足。」

崔明度一愣,出乎意料地看他一眼,眉心間皺起,似是思索了一番,再開口時,又是文雅的溫文之態:「若真如此,聖人自有決斷,身為下臣,唯有遵從,不敢多言。」

伏廷沉聲說:「若河洛侯真這么想,當初又何必在這里與我夫人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