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下面呢?(1 / 2)

「二姐,你怎么了?」鄭雲桃身後跟著一個小尾巴,搬著小凳子,又端來針線笸籮,要跟雲萱一起做針線。

她請雲蔓姐姐幫她把那塊桃紅的料子裁了,然後拿了回來她自己做。不過她現在做針線的速度還很慢,二姐都已經做好了三姐的兩身中衣,她卻一件裙子都沒能縫好一半。

雲萱下意識的側過身子往門口擋了擋,回神與雲桃說道:「沒啥,就是……有些恍惚。」

「你這是累著了吧?」最近她們割豬草都得走越來越遠的路了,她有時候晚上起夜,還能看到二姐和二嬸在屋里做針線。

唉,有油燈就是好,她也想去掙些錢來買點兒燈油。

不然的話,她的新衣裳要到啥時候才能做好吶?

門外又有車輪滾滾的聲音,雲萱和雲桃對視了一眼,然後齊齊往大門外看去。

今日五月十九,明兒又是大伯和大哥休沐的日子,算算時辰,現在也差不多是他們到家的時辰了。

驢車在大門外停下,雲萱、雲桃還有小雲梅探著身子,視線從柱子邊上繞過,正好能看見大門外,鄭豐年和鄭文傑先後下了驢車,鄭文浩緊跟著跳了下來,然後三人轉身,將李氏和兩個姑娘扶了下來。

鄭豐年和鄭文傑依舊是一身的細布儒衫,一副儒雅斯文的模樣。李氏等人卻沒有穿著往常回來時的粗布衣裳,而是換上了細細軟軟的棉布裙子。

雲桃的目光忍不住在鄭雲蘭的身上多停留了會兒。

鄭雲蘭今天穿的是一件淺黃色細布裙子,長長的裙擺逶迤垂落,甚是飄逸。上身穿的是白衫子,外頭還罩著件淡黃半臂。

腰上一根綉花的腰帶束得緊緊的,頭上雙螺髻,左右各戴著一朵珠花,還有一根蝴蝶狀的銀釵子,裊裊婷婷的站在那兒,顯得特別清秀和干凈。

這還是雲蘿第一次在家里看到這個大堂姐打扮得這么好看,比端午那日在鎮上瞧見的還要更精心。

這是被掀開了遮羞布之後,徹底的放飛自我了嗎?

察覺到雲桃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鄭雲蘭翹著蘭花指輕撩了下垂到頰邊的碎發,嘴角勾起一抹略顯得意的微笑。

然後她一手挽著李氏,另一只手輕提裙擺,跟在爹和大哥的身後,一家人親親熱熱的走進了大門。

雲桃挽著袖子露出半截被曬得紅通通的手腕,看了看鄭雲蘭,然後轉頭跟雲萱說道:「這么熱的天,大姐竟穿了這么多層衣裳,你看她滿頭大汗的,臉都被悶紅了。」

正邁過門檻的腳尖在門檻上重重的磕了一下,鄭雲蘭瞬間被疼得眼淚花花都冒了出來,掛在李氏的手臂上,幾乎跌倒在地。

胡說!她才不熱呢,不過是稍微有點兒悶罷了。

雲桃頭頂的窗戶忽然打開,雲蘿趴在窗欞上探出了頭來,看到還站在大門口鄭雲蘭那一身小白……哦不,是小黃花的樣兒,從她的領口看,她身上至少裹了三層衣服。

淺黃色半臂、白色小衫子,中衣。

唔,可能還有個肚兜?

這在大戶人家或許是極為常見的,畢竟大家小姐的,再是熱的天,你也不能只在肚兜外面罩一層衣料子,那像個什么樣兒?

怎么也得罩上兩層才行!

可在鄉下,就沒那么多講究了。

大熱天的,放眼望去,哪個不是單衣薄衫、挽起袖子露著胳膊的?等到農忙時候,更是男男女女都要下田耕作,哪個不是挽起褲管露出大半截的腿來,也沒人會說他們不知羞恥、有傷風化啊!

雲蘿看了鄭雲蘭兩眼,然後低頭跟坐在窗下小板凳上的雲桃說道:「瞧見沒?你那一身新衣裳做好了之後也得這么配著穿才好看,所以你根本不用著急,盡管慢慢做著,等過幾個月天氣涼爽了正好能穿。」

鄭雲蘭忍著腳尖的疼,都不知道雲蘿這是在誇她穿得好看,還是在罵她傻。

雲桃低頭看看手里裁好的料子,又抬頭看看鄭雲蘭,頓時覺得三姐說得有道理極了。

雲蘿就又跟她說:「我聽二姐說,細白布好像有多余的,你問她要一塊唄,也做一身中衣中裳,到時候搭配著穿在新衣裳的里頭,會更好看。」

說得好有道理!雲桃當即雙眼亮晶晶的看向了二姐。

她頭頂,雲蘿繼續跟她說:「你挑幾塊布頭,縫一條好看些的腰帶出來……不會綉花?不會綉花你可以找三嬸啊,她不是綉得挺好的么!你用布頭剪了一雙鞋面?全身上下都是一個色的不好看,我這里有好多布頭,夠給你那小腳剪一雙鞋面出來了,我幫你挑一塊,你拿去做一雙新鞋子,就做一雙綉花鞋!」

雲桃就一直點頭點頭再點頭,深深覺得三姐說的,全都對極了。

大房幾人站在大門口,看著西邊屋檐下自顧自聊了起來三個小姐妹,期間再夾雜幾聲小雲梅稚氣十足的小奶音,忽然就覺得他們好像被排擠了。

爹帶著兩個弟弟應該是下田去了還沒回來,劉氏和吳氏都在灶房,窸窸窣窣的不知在說些什么,上房也很安靜,不知娘和小妹是沒聽見門外的動靜,還是出門去了。

鄭豐年的臉色不禁有些難看,在這個家里,他還從沒受過這樣的冷待呢。

西邊屋檐下,雲蘿從窗戶里拎出了一包袱皮花花綠綠的碎布,說著:「這些東西留著有什么用?留著等以後哪件衣服破了好補一補?」

「是的呢。」雲萱點頭,一臉的理所當然。

雲蘿就捏出了細細長長的一條,「你覺得,這個也能剪個補丁出來?」

「……留著,或許也有用呢。」

「可我覺得這個正好能縫一條發帶出來。」雲蘿又扯了下自己頭上的那根發帶,說道,「你瞧這個,得兩文錢呢。咱自己做的,可能沒這個好看,但值上一文錢還是可以的。」

雲萱頓時眼睛一亮,手中的針線都暫且放下了,來拿雲蘿手里的那根布條。

「我們還可以做幾朵絹花。」雲蘿繼續說。

「可我們不知道該怎么做呀!」雲桃湊在邊上回答道。

雲蘿就一愣,默默的放下碎布,轉身縮回到了窗戶里面。

本來看到那些碎布,就靈機一動還以為能賺幾個零花錢呢,看來還是想得太美了。

絹花什么的,她也不會做啊。

但她會用紙折小白花,褶皺勻稱、層層疊疊,她折的小白花從來都是小伙伴中最好看的,就是不知道這樣的花有人要沒有。

她將小心的藏好,保證旁人看不出一絲的痕跡,然後從小文彬的食盒里摸了兩塊果干,開門找小雲梅逗趣去了。

「六妹妹,你叫我啥?」目光清凌凌的特別正經。

「三姐姐!」

「不對,你要叫我好姐姐。」

「好姐姐!」意志真是超級不堅定,輕易的就改了口。

「你大聲的喊一句三姐姐是這世上最最好的好姐姐,我就把果子給你吃!」

「三姐姐是這世上最最好的好姐姐!」

雲萱:「……」妹妹最近好似越發的不害臊了。

雲桃:「……」那我這個親姐姐算個啥?

院子里的大房幾人:「……」幾天不見,突然有點不認識這個侄女了。

就連在灶房里忙碌的劉氏和吳氏都忍不住的探了頭出來,吳氏更是沖著她小閨女說道:「這是在干啥呢?都曉得你三姐姐是個好姐姐!呦,大哥大嫂回來了?怎么都沒個聲響的?娘剛帶了小姑出門去了,說是要去陳二嬸子家里坐坐。」

鄭豐年還愣了下,不明白好好的,娘怎么帶著小妹去了陳二嬸家,兩家往常好像也沒多大交情啊。

倒是李氏神色一動,看著吳氏笑問道:「娘這是要給小妹說人家了?」

陳二嬸可不就是村里那個雖不是正經媒婆,但也經常給人說媒的嗎?

吳氏就看了她一眼,三個妯娌中,也就只有大嫂是喊小姑做小妹的,跟小姑的感情也最好,畢竟當年,她還奶過這個比她兒子還要小了好幾個月的小姑呢。

「我也不曉得。」吳氏說,「不過小姑的年紀確實是不小了,哎呀飯都要燒焦了!」

吳氏匆匆的轉身回了灶房里頭,劉氏朝著院子里幾人笑笑,也進了灶房。

大房一家又被孤零零的扔在了院子里。

鄭豐年就輕咳了一聲,對著身旁身後的妻兒說道:「行了,也別都站在這兒了,先回屋去吧。」

身周圍冷冷清清的就自己一房人,還真是不習慣。

到了晚間,一家人吃罷晚飯之後就坐在院子里乘涼,劉氏在灶房幫吳氏一起洗碗,她還得看著些正在另一口鍋里撲騰的豬草。

鄭豐年和李氏圍在鄭大福和孫氏身邊,問候著這十天家里的情況,還有孫氏今日帶了鄭玉蓮去陳二嬸家的情況。

雲蘿幾人則都躲到他們自己屋前頭的檐下,排排坐在石階上面,聽小文彬背《千字文》。

最前面的一段他已經背得很流利,但越到後面就越是忍不住的要打磕巴,偶爾還要錯上幾個字,一直到「愛育黎首,臣伏戎羌。遐邇一體,率賓歸王。」

這就是今天要學的十六個字。

不到十天的時間,他們從目不識丁到學會了整整一百十二個字,從一開始的一天學四個字,到後來一天學八個字,再到現在,他們已經開始一天學十六個字了。

這速度看似不算很快,但對曾目不識丁的蒙童來說,也確實不慢。

天色漸漸的黑了下來,雲萱進屋去拿了油燈出來擱在台階上,雲蘿看著他們拿根樹枝在地上劃拉。

那字真是又大又丑,但至少,沒少一筆也沒多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