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栓子報信(1 / 2)

雲蘿掀起了眼皮,毫不畏懼的直視著鄭大福的眼睛,說道:「您那么偏心,鄭文浩幾次三番的害了自家人,您卻仍能輕輕放過,還不許我爹和三叔有一點私心。我不明白您究竟想要什么,但我覺得,如果再這么下去,我爹、三叔和大伯很快就會反目成仇,連兄弟都當不成!」

鄭大福呼吸一窒,張嘴怒斥道:「胡言亂語!」

雲蘿歪頭看了看他,說:「我以為我一個小孩子都能看明白的事情,爺爺應該早就明白了才對。」

又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身後的目光刺人得很,不過她也並不在意,就當是安慰又受了刺激的老爺子了。

孫氏見她從堂屋里出來,就瞪了她一眼,「你來干啥?整天攪三攪四的,碎嘴皮子!」

雲蘿:「……」兩輩子加起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說她碎嘴呢。

新鮮!

她轉頭招呼文彬,「跟我去拿碗筷,晚上吃大骨頭豬肝粥。」

只要有三姐在身邊,鄭文彬的膽子就會直線上漲,比如此刻,他就一點都不怕祖母的臉色,聽到晚上有肉,當即就歡呼一聲,顛顛兒的奔進了灶房里。

沒一會兒,姐弟兩就一個捧碗拿筷子,一個捧著一大盆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肉粥出了灶房,徑直往自己那屋走進去。

孫氏愣了愣,臉色也緊跟著變了變,緊追著上前兩步便怒道:「反了天了,誰許你把粥端自己屋里去的?」

雲蘿轉了個身,一臉淡定的說道:「骨頭是我買的,豬肝也是我買的,要不,我再付你兩文柴米錢?」

孫氏頓時氣個倒仰,卻又見吳氏和雲桃也捧了瓦盆和碗筷,從她的眼皮子底下進了她們自個的屋里,鄭豐收緊隨其後,「嘭」一聲將屋門給關上了。

雲蘿也朝鄭豐谷喊道:「爹,就等你開飯了。」你瞧瞧三叔,多自覺。

鄭豐谷遲疑了一下,然後悶聲跟孫氏說道:「娘你也快進屋去吃吧,熱的好吃。」

然後也進了屋,但他沒有跟鄭豐收似的關門。

孫氏氣得在院子里破口大罵,眼看著就要沖進屋里來掀桌了,鄭大福的聲音忽然從堂屋里傳出來,「夠了!吵吵嚷嚷的,還要我出去請你進來吃飯嗎?」

院子里可算消停,剩下李氏面對著一堆豬草,臉色青紅交加。

鄭雲蘭小心的走到了她身邊,輕聲說道:「娘,爺爺怎么也……」

李氏忽的冷笑一聲,「還能怎么回事?老爺子這是怨我抓傷了他的兩個親兒子呢。」

果然,親生的就是親生的,平日里說得再好聽,真遇上事了,也不是她這個外來的媳婦能比得上的。

對面的兩間屋里傳出一陣陣的碗筷碰撞聲和笑語歡聲,最響亮的當屬鄭豐收的笑聲。

聽著隔壁的笑聲,這邊的氣氛也不由得松快了許多。劉氏捧著碗筷漸漸的放松下來,真是多久沒吃上這么一頓香甜的米粥了。

鄭豐谷往她碗里夾了兩片腌蘿卜,又看了三個孩子一眼,忽然說道:「我仔細想了想,尋個機會,跟爹說一說分家這個事兒吧。」

劉氏一驚,「孩他爹,你都想好了?」

鄭豐谷點點頭,「想好了,日子再這么過下去,總歸不是辦法。分家後,或許會艱難些,但爹娘總也不至於當真一點東西都不分給我們,緩過一陣,就好了。」

雲蘿不明白,就問:「為什么會艱難?還能比在這里更辛苦嗎?」

嘆了口氣,鄭豐谷搖頭說道:「不是干活多少的問題,而是分了家,咱就沒地兒住了。」

「怎么會?」

「別人家兄弟幾個都是一間屋一間屋的分著住,可咱家這個院子,從你們爺爺的爺爺手上傳下來,向來都是傳給長子的,分了家,咱就得搬出去住到外頭,可在外頭起房子得要銀子。我們沒有房子,照理來說是應該能多分些銀錢的,但你奶奶……」

家里有多少銀子他也不知道,可不管有多少,他老娘都不會願意把銀子拿出來給他們分了!

雲蘿的狐狸眼微眯,「鎮上不是還有個小院嗎?」

鄭豐谷頓時一愣,他還真沒想到鎮上的那個小院,似乎潛意識里就已經將那個小院歸到了大房的名下。

吃完粥,劉氏又喂著雲萱吃了半碗,而雲蘿正將早已經冷了的那大半碗龍眼雞蛋甜湯揭開,將里頭的龍眼一粒一粒的幾乎全喂進了文彬的嘴里。

期間往自己嘴里也塞了一顆,頓時被齁得眉頭都皺了起來。

好甜!她好像一不小心放了太多的紅糖!

文彬卻吃得津津有味,直到還剩下兩顆,她就將碗和勺子推到鄭豐谷的面前,說:「爹,還有兩顆龍眼,你吃了吧,再把湯也喝了,剩下的雞蛋給娘吃。」

鄭豐谷赧然一笑,「我吃啥?你吃著。」

「太甜了,我吃不下。」

「那留著給你娘吃。」

「娘現在不能吃龍眼。」

「這好東西還有不能吃的?」

「懷胎的婦人不能吃龍眼荔枝這些大熱之物,不信你去問六爺爺。」

鄭豐谷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倒也沒有問她怎么會曉得這么多,只當她也是聽六叔說起的。

於是他又跟文彬推讓了兩次,最後給文彬喂了一顆,他自己也吃了一顆,再將碗里的糖水一飲而盡,舔著嘴角說道:「從沒吃過這么甜的糖水。」

眼睛卻是亮的。

碗里還有孤零零的一個雞蛋,推讓之後也進了劉氏的肚子里。

雲蘿品味著還殘留在嘴里的那一絲甜味,忽然又覺得也沒有那么齁得慌。

她將碗筷都放進瓦盆里,然後捧著往外走。

此時的天色仍然亮堂,西邊的天空白澄澄的,東邊卻積起了大片大片的烏雲。

這看著像是要下雨了呢。

雲桃就蹲在灶房外的水缸邊刷碗,頭上的兩個小揪揪上扎了兩根鮮艷的紅頭繩,正搖頭晃腦的美得很。

「三姐,你把東西放這兒吧,我來洗就行!」

雲蘿就特別聽話的把東西放在她指定的位置,然後遠遠的站著,當真是一點都不沾手。

雲桃看了她一眼,說:「三姐,你這么不愛干家里的這些活,以後嫁人了可咋辦?」

她想都沒有想,便脫口說道:「讓他干!」

雲桃頓時就「噗」的一聲笑了出來,覺得三姐的想法總是與眾不同,可若當真按著她的想法來,她怕是都要嫁不出去了吧?

東邊的烏雲在迅速的往西邊蔓延,很快就要吞噬西邊最後的那一片亮光了。

「噠噠噠」的,有腳步聲在快速的靠近,栓子下學後步行二十里,終於回到了村里,只他今日竟來了鄭家。

雲桃抬頭看著從大門口進來的栓子,好奇的問道:「栓子哥,你咋到我家來了?」

栓子雖然已經走慣了路,卻無奈天氣悶熱,還是走出了滿身的汗。

他伸手抹了把臉,問道:「雲桃,大爺爺在家里嗎?文傑師兄托我帶了個口信。」

「我大哥?」

鄭大福早已經聽到了外面的聲音,又聽說是大孫子帶了口信回來,連忙從堂屋走了出來,「栓子啊,可是我家文傑在書院里出了啥事?」

栓子和鄭文傑雖同在一家書院里讀書,但因為年紀差距加上性子差異,兩人還真沒多大交情,平時幾乎沒見到他們能玩到一塊兒過。

所以若不是要緊事,鄭文傑也不會托栓子帶口信。

栓子朝鄭大福走近了兩步,拱手說道:「鄭大伯今日午休時被人打暈在巷子里,似乎傷得不輕。」

鄭大福剛在面對栓子時還有點笑容的臉在霎時變色,身子晃了下忍不住往後退了半步,又猛的上前,直盯著栓子問道:「這是咋回事?是啥人干的?他現在咋樣了?傷得要不要緊?報官了沒有?」

這連串的問題讓栓子連連搖頭,說道:「大爺爺莫要著急,我雖不曉得究竟是咋回事,但瞧著文傑師兄當時的臉色,鄭大伯應當沒有大要緊的,其他的我也真不曉得。」

身後屋里的孫氏聽到大兒子被人打暈了更是心疼不已,忍不住就先哭了起來,「哪個殺千刀的呦?竟連秀才公都敢打!我……」

「行了!你在這里哭鬧有啥用?」鄭大福不耐煩的呵斥孫氏,轉頭又緩了緩神,問栓子道,「文傑是咋跟你說的?他爹現在在哪里?」

栓子說:「文傑師兄只說鄭大伯午休時出門被人打暈在巷子里,我下學時仍在醫館之中,他們身上帶的銀錢不大湊手,便托我回來轉告一聲,希望家里能去兩個人。」

孫氏一聽,急急忙忙的就轉身進了屋,翻箱倒櫃的開始找銀子。

鄭大福又仔細的問了幾句,可惜栓子知道的也並不多,不過帶一個口信,說完就要告辭回家去了。

走過院子的時候,他側頭看了眼站在那邊屋檐下的雲蘿,似有遲疑,但最後還是抿著嘴,啥都沒有說,徑直出大門。

東廂的大房幾個人聽到動靜走了出來,神色惶惶的看著鄭大福,而孫氏也已經迅速的收拾好了一個小包袱,竟是一副現在就要趕去鎮上親自伺候大兒子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