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就我是壞人(2 / 2)

聽到他前一句時,自然而然涌了上來的話,卻在他接下來的這句話中咽了回去,干笑一聲,「小丫頭不懂事,讓金公子見笑了。」

金來笑了笑,又對雲蘿說道:「胖丫頭,你若有為難的事,盡管開口,小爺別的本事沒有,幫你尋幾個好歹大夫,找一些好葯材還是能夠的。」

「多謝,不過暫時還不用。」

「那行吧,有需要的時候可千萬不要與我客氣。」他晃了下腦袋,又說,「還有啊,那啥讀書人不要臉的這種話以後可不能說了,你這是一句話要得罪所有讀書人呢。小爺雖學問不咋地,但好歹也算是個讀書人,最是要臉面的。」

這話讓鄭大夫的臉皮子一陣陣緊綳,但面對著金家的公子,他一個鄉下老漢還真不敢爭執。

況且,他也沒有指名道姓的說誰不要臉啊,不過是接了雲蘿的一句話。

鄭大福不敢得罪金公子,就把罪過放到了雲蘿的身上,認為若不是她口無遮攔、沒大沒小的說話,他也不會站在這兒被一個外人這般打臉。

金公子說了幾句話之後就告辭離開,干他的正事去了。而在他走後,此地院子里的氣氛甚是怪異。

鄭雲蘭站在東廂屋檐下,狀似不在意的說道:「金公子對你倒是和善得很,你先前當真坑了他二兩銀子?」

雲蘿撇頭不理,並不想跟她說話。

李氏看了這邊一眼,又對鄭雲蘭說道:「這有啥稀罕的?說起來,金公子也算是你大哥的同學,金家又是厚道人家,哪怕是被得罪了,看在你大哥的面兒上,總還是要多寬容一些的。」

這話就很不要臉了。

如果雲蘿不知道金公子似乎很瞧不上鄭文傑的話,她聽著也幾乎就要相信了。

畢竟這個時代的同學也是一種極親近的關系,從某種程度上來講,甚至不比兄弟關系更差。

但雲蘿可沒忘記當日金來得知她是鄭文傑的堂妹時的表情,以及他提起鄭文傑時的滿臉厭煩,厭煩的原因似乎就是鄭文傑看上誰家姑娘,且糾纏不休?

雲蘿看了李氏母女一眼,決定什么時候閑下來有空了,就去打聽打聽到底是哪個倒了八輩子霉的姑娘被鄭文傑給看上了。

到得午後,兩只野雞在瓦罐里已經被燉得透透的,雲蘿就在孫氏的白眼和叫罵聲中把整個瓦罐都端進了屋里,先給二姐舀了一大碗,又給自己舀了一小碗,剩下的小半罐則讓文彬和鄭豐谷兩口子分著吃了。

劉氏起先還有些忐忑,不過當雲蘿問了一句「你要從二姐的嘴里摳出肉來送給大伯吃?」她頓時對雲萱充滿了愧疚,再不提要分些給大房的話。

文彬吃得滿臉油光,可當看到二姐吃肉都吃得勉強,一副咽不下去的模樣的時候,心情一下子就低落了,也噘著嘴說道:「奶奶才舍不得餓著大伯呢,她剛才端了滿滿的一大碗糖水雞蛋去對面,可香了!」

雲萱勉強咽下一口雞湯,嗔了句:「就你眼尖。」

文彬頓時就嘻嘻的笑了起來,湊到她面前說道:「二姐,你吃不下肉就喝湯吧,我都問過六爺爺了,六爺爺說雞湯更補,你就像喝葯一樣,一口悶下去就好了。」

她點點頭,手卻不由得摸上受傷的另一只手,目光暗淡。

雲蘿往她嘴里塞了顆紅棗,說道:「慢慢養,肯定會好的,你想吃什么就跟我說。」

畢竟流了那么多血,幾乎危及性命,除非有神丹妙葯,不然也只能慢慢的養回來,不可能一下子就滿血復活的。

聽著三個孩子湊在一起說話,鄭豐谷始終沒有出聲,更沒有像以前那樣的替他大哥說好話、找借口,以此讓自己能夠更加心安理得的為這個家費盡心力。

他在想事情,很多事情,從許多年以前一直到現在的很多事情,越想越覺得心里頭涼颼颼的。

他以前真是從不會去想這些,甚至連起個自私的念頭都會覺得罪過,心中不安。

對上劉氏滿是擔憂的眼睛,他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極輕微的嘆息了一聲。

隔壁屋,鄭豐收也關起門來,偷偷的摸出了一個油紙包,打開便是濃濃的燒雞味,還有一只油汪汪的醬肘子。

雲梅頓時小小的「哇」了一聲,雲桃則轉身將窗戶也給關上了。

鄭豐收笑嘻嘻的將肉撕下來給她們,得意道:「好吃吧?這一趟去鎮上,我可不是白跑的。」

姐妹兩連連點頭,吳氏則橫了他一眼,問道:「你咋把大哥帶回家里來了?聽六叔那話里的意思,不過是些皮外傷,並沒啥要緊的。」

鄭豐收撇了撇嘴,「老大從小就嬌貴得很。喊得要死要活的,還直罵鎮上的大夫是庸醫,要我們回來把六叔請過去。呸!他也真是好意思,六叔都多大年紀了?剛前兩天還聽豐登說他老人家最近身體有些不舒坦,我可不敢再把他給累著了。」

「這可真是……」吳氏往雲梅的嘴里塞了一塊焦黃的雞皮,又說道,「小萱的事還沒弄出個章程來,瞧大嫂那氣焰多囂張啊。這下大哥也回來了,又是這么個情況,也不曉得爹娘會不會看著心疼就不管小萱了。你那個乖侄子倒是投了個好胎,一次次的,都快要成家里的祖宗了。」

鄭豐收壓低了聲音,說道:「我瞧著二哥也有了想要分家的意思,到時候咱再添上把力,說不定就成了。」

他現在有幾百兩銀子,最是迫切的想要分家過自己的,可不願意再把自己的銀子便宜了老大一家子。

吳氏看了他一眼,順手往嘴里塞了一塊肉,忽然一頓,問道:「你買這些的時候,可有給二哥也帶上一份?」

鄭豐收頓時目光游離了兩下,笑嘻嘻的說道:「有小蘿在,二哥哪里需要我來操心?那丫頭厲害得很,啥好東西都能得到手。」

「你……」看了眼身邊的兩個女兒,吳氏也不敢說出太多的事,免得小孩子嘴松給說了出去,但對於他的這個行為,顯然是很不贊同的,「也不想想是靠著誰,你才得了那些東西,小萱又是為著救小桃才受的那樣重傷,不然你現在能不能再見到你大閨女還是個問題呢,你咋就這么沒良心?」

鄭豐收就不高興了,梗著脖子說道:「咋還扯上良心了?你也不瞧瞧,昨兒小蘿背了多少好東西回來,哪還在意這半只燒雞醬肘子的?」

吳氏氣得瞪眼,鄭豐收見她真生氣了,態度頓時就軟了下來,低聲下氣的說道:「我這不是沒想到嘛,再說就二哥那性子,我買了他也未必肯要啊,那不還是白瞎?」

雲桃放下了手中的雞腿,說道:「爹,我不吃了,我把雞腿留著給二姐。」如果不是二姐替她擋了一下,那鐮刀就是砍在她的脖子上面。

她伸手摸了摸後脖子,至今仍覺得涼颼颼的。

鄭豐收拿眼角瞥了瞥她們,不滿的說道:「行行行,就我是個壞人!」

雖說都有了分家的念頭,但之後的幾天,除了孫氏每天都要罵上幾句,家里卻一直很平靜,就連躲著人不敢出來的鄭文浩,眼看著家里這么平靜,都漸漸的又張狂了起來。

鄭大福和孫氏天天關心受傷的鄭豐年,全然忘記了還有個孫女躺在床上起不來。

不過雲蘿也不稀罕他們的關心,只每天變著花樣的給二姐找吃的,她自己雖手藝不咋樣,但劉氏的手藝卻在她的指導下突飛猛進,文彬跟在後頭蹭吃蹭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胖了起來,連鄭豐谷和劉氏的臉色都紅潤了許多。

孫氏天天對著雲蘿和劉氏罵,雲蘿根本就當耳旁風,劉氏也只悶頭受著,漸漸的竟覺得婆婆沒那么恐怖了,因為有閨女護著她。

剛開始的時候,孫氏在雲蘿不在家的時候跟劉氏動了手,從搶雲萱的補食到直接上手打劉氏。

雲蘿回來後也不跟她鬧,只是沖進鄭玉蓮的屋里先按著她揍一頓,再一腳踹翻鄭豐年的葯,最後還帶著文彬去外面找地兒給二姐熬葯。

於是沒半天,全村人都知道了,雲萱被堂弟砍傷了手躺床上起不來,家里壓根不管,還是當妹妹的雲蘿天天往山上跑給她尋摸點肉食,又要換來錢給她買葯。卻沒想到被鄭豐年和鄭玉蓮搶了補食不夠,還動手把劉氏給打了,嚇得雲蘿都不敢在家里熬葯,生怕辛苦換來的葯也被給他們糟蹋了!

鄭玉蓮倒是想跟雲蘿鬧呢,可她打又打不過雲蘿,想說是雲蘿打了她,卻傷都在被衣裳包裹的隱私部位,她敢撩出來給人看證據嗎?

如此兩次,孫氏就不敢再搶了,然後她開始從別的地方,非要跟雲蘿爭出個長短。

今日雲蘿又捉了只野雞在灶房燉上了,她就磨刀霍霍,從後院雞圈里抓了一只老母雞宰了。

明天劉氏燉了紅棗龍眼甜湯,她又翻箱倒櫃的找出珍藏的好東西,親自煮了端給她的長子和寶貝閨女。

鄭家的院子上方天天都飄著一股子饞人的香味,倒是惹得隔壁幾戶人家的孩子見天兒的哭鬧。

而鄭大福看了這兩次,也漸漸的察覺出點異常來,看著雲蘿的眼神都有了明顯的變化。

這天,他避開所有的人,單獨找上了雲蘿,「小蘿啊,你老實跟我說,大伯的傷是不是跟你有關系?」

沒想到老爺子還挺敏銳的,從她兩次揍鄭玉蓮的事情中懷疑到了鄭豐年的傷也跟她有關,畢竟都敢光明正大的揍小姑了,暗戳戳的揍一頓大伯也不少啥稀奇事。

雲蘿愣了下,然後微微的彎起眼眸,語氣中帶著一點點驚訝,「爺爺你怎么會這樣想?我為什么要打大伯呢?因為他教不好兒子,放了那么個小畜生出來亂咬人?」

鄭大福頓時抽了口冷氣,卻強壓著怒火說道:「他可是你親大伯!」

神情一收,轉眼就又是滿臉的淡漠,「所以您怎么會以為我敢毆打親大伯呢?」

那你為何要用這樣的表情來說出這樣的話?

鄭大福定定的看著她,臉色變幻不定,真覺得自家怕是出了個小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