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你才餿了呢(1 / 2)

鄭玉蓮因何與鄭雲蔓吵架,雲蘿幾乎不用多想就能猜出個大概。

聽說李家前幾天托人送來了兩籃子果子,雖不是多稀罕的東西,也不是李家人親自送來的,但還是讓村子里的人很是津津樂道了幾天,直說李家看重雲蔓這個未過門的媳婦,以後進了門也定是要享福的。

鄭玉蓮雖然被鄭大福嚴令不許再去找李三郎,還在忙著要盡快的找個人家把她嫁了,甚至為此將她在家里關了幾天。但事情都過去這么多天,李三郎又不時常來白水村,且因為分家過後她也免不了要幫家里干活,倒是能時常出門在村子里走動,那些話自然也都聽見了。

今日出門相遇,雲蔓雖心里不願搭理這個覬覦她未婚夫的堂姑,但也不曾失禮,喊了她一聲「小姑」,鄭玉蓮卻只覺得妒火中燒,看著眼前這個比她還要年長一歲的堂侄女,真是哪哪都不順眼,尖酸刻薄的話語習慣性的脫口而出。

雲蔓雖看著溫柔,但好歹也是被長輩們捧在手掌心里寵愛了多年的姑娘,真不是綿軟的性子,哪里能由著鄭玉蓮尖酸謾罵?

不過她畢竟是小輩,無論動嘴還是動手都難免有些顧忌,才會被鄭玉蓮打了那么幾下。

虎頭卻向來跋扈一些,平時還有所顧忌,現在看到姐姐被欺負,可就忍不住了,當下就一胳膊把人推進了路邊的泥溝里,讓鄭玉蓮滾成了一只泥猴。

孫氏哭天抹地的奔出門找她閨女去了,鄭豐谷猶豫了下,也跟了上去。

雲蘿卻沒什么看熱鬧的興趣,有鄭小弟在旁邊巴巴的給她轉述,已經足夠她了解情況的了。

「三姐,這是啥?」他扒在桌邊看上面的那兩張泛黃的紙,踮著腳仔細辨認上面的幾個字,「永、泰……庄,銀、二十兩,這是干啥用的?」

雲蘿拿過銀票,指著他沒有認出來的那個字說道:「錢庄,就是存銀子的地方,這是一張二十兩銀子的銀票,拿著它可以去永泰錢庄取二十兩銀子。」

說到這兒,她忽然愣了下。

話說,鎮上有永泰錢庄嗎?從沒聽說過呀。

突然發現,她手握著巨額的二百兩銀票,卻可能根本就用不出去!

鄭玉蓮哭哭啼啼的回來了,糊著滿身的泥,那一身碎花衣裳已看不出本來樣色,剛穿了沒幾天的綉花鞋也被糟蹋得不成樣子,還有頭發上臉上都掛滿了黏黏膩膩的爛泥,如果不是那哭聲還有幾分耳熟,幾乎讓人認不出她來。

孫氏也顧不得臟,扶著她陪她一起哭,邊哭邊翻來覆去的罵人。

鄭大福扛著鋤頭跟在她們後面,臉色黑沉,下頜緊綳似乎在強忍著什么。一直到進入大門之後,他忽然將鋤頭用力的往地上一扔,隨著「嘭」一聲巨響,他怒喝道:「都給我閉嘴!還有臉哭?老子的臉都被你們給丟盡了!」

姑姑惦記著訂了婚的侄女婿,跑去跟侄女爭風吃醋、大打出手,如果不是他聞訊過去,怕是現在還被按在泥溝里吃爛泥呢!

這簡直是個天大的笑話!

鄭大福「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面容猙獰得嚇人。

他似乎還能看到村里人的指指點點,耳邊還在回響著一陣陣的竊竊私語、輕蔑嘲笑,無不讓驕傲了大半輩子的他顏面無光,脊梁骨都幾乎要挺不直了。

孫氏見他臉色發青,罵了一句之後就站在那兒搖搖欲墜的,也嚇得變了臉色,「老頭子,你咋地了?你可別嚇我啊!」

聽到她的驚呼,落在後頭的鄭豐谷趕忙奔了進來,托著後背將他扶進了屋,「爹,事情都這樣了,你再著急也沒用。倒不如放寬了心,以後看緊點,別讓小妹再做出這種事來,村里那些個閑言碎語過段時間自然就散去了。」

鄭大福坐在屋里,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然後嚴厲的看著鄭玉蓮,「跟你說過的話都當耳旁風了是不是?但凡要點臉面,就做不出你這樣的荒唐事,你以後還要不要嫁人了?」

「我不要嫁人!除了李三郎,我誰都不嫁!」

這不知悔改、厚顏無恥的話讓鄭大福的血壓再次飆升,當即一個大耳刮子就拍了過去,怒道:「這事由不得你做主!真是反了天了!」

「啪!」巴掌聲響亮,鄭玉蓮瞬間被打得原地轉了個圈,然後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孫氏尖叫了一聲,也被刺激得不輕,連忙奔了過去,抓著鄭玉蓮便哭道:「傻閨女,你咋就回不了頭了呢?那李三郎有啥好的?烏漆嘛黑又粗壯得很,你咋……」

「才不是!」鄭玉蓮眼冒金星、耳朵嗡鳴,卻在聽到孫氏對李三郎的詆毀之後當即截斷了她的話,邊哭著,邊憤憤不平的說道,「你們都看不見李三郎的好,我就覺得他俊俏得很,又會讀書,我就稀罕他那樣的。」

孫氏不由得放聲大哭,「爛心爛肺的壞坯子,把好好的姑娘家都給勾引壞了!」

鄭大福急喘了幾下,怒喝道:「閉嘴!我看都是你給慣壞的,好好的姑娘家不想著清清白白的做人,盡想些邪門歪道!」

孫氏由此話直接想到了她自己,頓時臉色一白,「你……你這是在怪我嗎?」

鄭大福目光微閃,轉而又瞪了鄭玉蓮一眼,說道:「你最好死了那條心!接下來你若安安分分的便也罷,若是再弄出事來,我打斷你的腿!」

鄭玉蓮滿心的不甘,可臉上正火辣辣的燒著,鄭大福的神情更駭人,可怕極了。

長到這么大,她一直都是爹娘掌心里的心肝肉,在家里可謂是作威作福,從沒有直面相對過這樣嚴厲可怕的父親,哪怕是上次被得知了她惦記李三郎的事,他也沒這樣生氣。

她不禁有些畏懼,有些膽怯,還有不甘的怨恨。

鄭二福就在這個時候拎著虎頭登門,進門就說道:「這個混賬小子都被他奶奶和爹娘給寵壞了,平日里就沒大沒小的,今天竟還敢對他小姑動起了手來,實在是該打。」

說著便瞪了他一眼,喝道:「愣著做啥?還不給你小姑賠禮道歉!」

虎頭的身上也沾著許多爛泥,臟兮兮的還沒來得及清洗干凈,聞言,不由得暗暗撇了下嘴,又斜著眼瞅了一眼在他們進來時就捂著臉退到邊上的鄭玉蓮。

在鄭二福抬起腳要踹他的時候,他才趕忙說道:「對不住啊小姑,我不該把你推到泥溝里頭,你大人有大量的就別跟侄兒計較了。不過,我姐是哪兒惹著了你,讓你老是看她不順眼,見天兒的找她不痛快?」

前一句還像模像樣,後面那句就是明顯的找事兒了。

鄭玉蓮豎起了眼,卻有她爹先一步攔截了她的話,說道:「不過是小孩子吵架,不值當這樣鄭重其事的。玉蓮也有不對的地方,作為姑姑,半點不曉得要讓著些侄女,雲蔓咋樣了?」

把事情歸結到小孩子吵架上面,好歹也算是能挽回點顏面,畢竟誰家小孩不吵架打鬧?

鄭二福就笑著說道:「可不就是小孩兒嗎?吵吵鬧鬧的一刻都不得安靜。想當年,我們可沒少被娘拿著大掃把追打。」

鄭大福於是也跟著笑了起來,只不知是想起了當年的事,還是眼前的事情似乎可以大事化小,一揭而過。

屋里沒了虎頭說話的地兒,他干脆就退了出來,拐個彎到了西廂屋檐下,雲蘿正在檢查她前幾天釀下的葡萄酒。

靠著牆擺放了兩個壇子和一口大水缸,壇子用箬葉封了口,水缸太大,則蓋了個用稻草編織的、圓圓扁扁的草團子,既嚴實又透氣。

虎頭還沒有走近,就先聞到了一股十分沖鼻的味道,頓時伸手捂鼻,「這也太難聞了,我就說那葡萄酒沒這么好釀,看吧,都餿了!」

你才餿了呢!

雲蘿橫了他一眼,轉頭將蓋子重新蓋好。

掐指一算,嗯,再有個兩三天就能過濾裝壇了!

見她沒有理他,虎頭就自個兒挨挨蹭蹭的靠近過來,湊到缸邊又小心的嗅了嗅,皺著鼻子說道:「多聞幾下倒是沒那么難聞了,不過這真是酒?咋跟我見過的不大一樣呢?」

文彬站在旁邊,說道:「這是用野葡萄做的,當然不一樣了。」

虎頭就瞅了他一眼,伸手用力的乎擼了幾下他的腦袋,將那一頭本就長長短短不大整齊的頭發乎得更亂了。

雲蘿不管鬧成了一團的兩人,自顧自的計算著該買幾個小壇子,又得花多少錢。

真是錢到用時方恨少!

她已經沒錢了,零零碎碎的全部加起來也不到兩百個銅錢,明明月前還有好幾兩銀子傍身的。

正在扳著手指頭算錢的時候,又有人出現在了大門口,站在門外朝里面喊道:「請問,雲蘿姑娘在家嗎?」

咦?

雲蘿轉頭看去,就看到大門外一個身穿灰衣的年輕男子,身形精瘦,相貌普通,連氣息都格外的微弱不引人注意,扔進人堆里恐怕就再也找不見了。

目光在他那張毫無特色的臉上轉了轉,雲蘿微眯著眼想了想,「無痕?」

可不就是那天在鎮上將她攔了下來,據說是奉命送禮,送了她一堆特別合時宜的禮物的那人嘛!

沒想到雲蘿竟一眼認出了他來,還叫出了他也只說過一次的名字,讓無痕不由得愣了下。

畢竟他長得如此沒有特點,加上經過多年特殊的訓練,往常多的是人見了他許多次卻仍記不住他這個人,甚至身邊的同伴都經常會無意識的把他給忽略了。

但失神也不過一瞬間,轉眼他就迅速的平靜了下來,拱手說道:「沒想到姑娘竟還記得在下。」

雲蘿的目光又在他身上轉了一圈,「畢竟你是第一個送我那么多東西的人。」而且,或許是她格外敏感了些,總能從這平平無奇的一個人身上嗅到同類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