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我要走了(1 / 2)

白水村後面的山上新修建了一座墓穴,就在離村不遠的一個山坳里,風水好不好的雲蘿也看不懂,但那個地方倒是很敞亮,視野開闊,樹木成蔭風景也不錯,旁邊還有一條潺潺細流淌過。

這墓穴並不大,除了用料好一些之外跟這山上隨處可見的墳堆沒多大區別,一坑雙穴,一穴的入口用青石填充,一穴卻正敞開著。

若按這邊的風俗來說,這是一人還活著,一人正待安葬?

墳前,有人在刻墓碑,有人在敲青石,更多的人則在將墳前一塊小小的地方用大小不一的石頭圍出個圈圈,方便後人來掃墓。

短短不過才三天的時間,他們就已經把這一處墓穴從無到有,修成了可以使用的模樣。

「小丫頭,你跑這里來作甚?」一個正指揮著匠人干活的裋衣中年人看到了站在林間的雲蘿,放下手中的事就走了過來,說著一口別扭的本地方言,「你是哪家的孩子?這里可不是你一個小丫頭該來的地方?快些回去吧。」

雲蘿將目光從墓碑上收了回來,離得太遠了,看不清楚,碑上的字顯然也還沒有刻完,她只模模糊糊好像看到了一個「劉」字。

莫名的心里頭一突。

她的手指在身旁樹皮上摳了一下,狀似好奇的問這位像管事的中年人,「你們是什么人?怎么到我們村里來了?」

雖面色淡淡沒什么表情,但白白凈凈、肉嘟嘟的漂亮小姑娘本就天然的討人喜歡,那管事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看到了她背簍里躺著一直羽毛鮮亮的雉雞,神情恍然,「你是下面村子里鄭家的小丫頭吧?這里人來人往的,有獵物也都跑了,你去別處看看吧。」

卻對她的問題絕口不說。

這管事的脾氣好,對她這個小丫頭都客客氣氣的,雲蘿也不是沒眼色的人,又不自覺的看了眼那正被鑿刻的墓碑,然後就轉身鑽進了林子里面。

算算日子,劉阿婆離開也有一個多月了,她養剩下的三只雞已經從半大到會生蛋了,不知道她什么時候才會回來。

雲蘿一時間也沒了在山上逗留的心情,草草將附近的幾處陷阱巡視一遍後,就匆匆下山了。

今晚月黑風高,山坳里空洞洞的墓穴前不知何時蹲了一個圓乎乎的影子,漆黑不見光亮的幽暗夜色中,四周的枝丫影影綽綽的宛若鬼影,遠處的山林中隱約傳來幾聲不知名動物的吼嘯,越顯得此地詭譎陰森。

「啪!」火石碰撞擦出點點花火,在黑暗中有些刺眼,也將周圍的那一小片空間照亮了一瞬。

一瞬之後,天地再次陷入黑暗,黑暗中,有呢喃幽幽的響起,讓人聽不真切:「劉公……煦?」

火石碰撞,再次擦出幾點火花,然後,那呢喃的聲音也稍微清晰了一點,「鄭氏瑟瑟。」

空洞洞的墓穴前,胖嘟嘟的小姑娘趴在冰冷的墓碑上,就著那一丁點的火光辨認上面尚未鑿刻完全的字跡,周圍各種奇怪的影子和聲響皆都不能影響到她絲毫,終於緩緩的站起來,然後轉身頭也不回的鑽進了林子里。

不是阿婆就好,可嚇死她了!

而在她離開後不久,又一個壯碩的身影從另一邊鑽了出來,靜靜的站在凌亂的墓穴前,嘴里嘟囔著:「大晚上的,小丫頭又不好好在家睡覺,在外頭亂跑。」

他蹲下身,低頭看著墓碑的方向,也不由好奇的伸手在上面慢慢的摸索,忽然失聲驚呼:「劉煦?!」

那老狐狸死了?這鄭瑟瑟又是誰?沒聽說那奸相有夫人啊,倒是有個母不詳的兒子。

傅彰:「……劉、喜!」

那天晚上在劉阿婆門外見到的那位,難怪瞧著眼熟,可不正是十年前曾有過一面之緣的劉喜大人嘛!

他忽然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黑暗掩藏了他的臉色,卻掩不住他略微粗重的呼吸聲。

「師父?」

這在背後幽幽響起的呼喚讓傅彰也不禁有一瞬的寒毛直豎,轉頭望去,林間幽暗,但他還是一下子就鎖定了幾乎隱沒在枝丫怪影中的那團小小身影,忍不住罵了一聲:「臭丫頭,你這是要嚇死你師父啊!」

可不正是去而復返的雲蘿嘛。

她在黑暗中翻了個白眼,反正也沒人能看得見,「這話該是我跟你說吧,從村子到這里,你可是跟了我一路了。」要不是發現你沒跟上來,我現在都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

傅彰不禁嘴角一抽,這里哪里來的小怪物?

但他嘴上是絕對不會認輸的,當即哼了一聲,沒好氣的說道:「沒良心的小丫頭,要不是擔心你,我放著家里軟乎乎的被窩不睡,跑到這山野荒地里來吹風?你不乖乖的在家里睡覺,趁夜偷跑到這里來做啥?」

「我白天時遠遠的好像看到那墓碑上有個『劉』字,有點擔心阿婆,就來看看。」

傅彰起身的動作微頓,然後若無其事的站了起來,在黑暗的林間也是如履平地,很快走到了雲蘿的面前,隨手一拎就將胖丫頭拎到了手臂上坐著,迅速朝山下村子回去。

「以後別一個人跑到這種地方來,雖說現在還只是座空墓,但也不是啥好地方。」

「哦。」

雲蘿暫且放下了心,也沒興趣再過多的關注山坳里的這一處墓穴,至於這墓的主人會是什么人,這個鄭氏又是不是跟她自己的這個「鄭」有點關系,她都不關心。

大概、或許、可能真有點親緣吧,不然無緣無故的也不能葬到白水村來。

可那又怎樣呢?與其去關心這些八竿子打不著的陌生人,她還不如在家里多折騰折騰。

因為一開始就預備著要開小鋪子的,所以新房子西邊那打通成一間的兩間屋除了從院子里有一道小門能進出之外,靠外的西邊那面牆有大半都是可活動拆卸的門板,就是鎮上那些鋪子的模樣。

屋子里,東南角壘了兩個小灶,鑲嵌著兩口尺八的小鐵鍋,灶膛朝東,大大的案板靠著南牆邊,又挨次擺放了兩個火爐子,與爐子大小相配的是兩個大瓦罐,還有一口兩尺有余的大鐵鍋以作備用。

鋪子狹窄,除了這些東西之外,也就能擠擠挨挨的擺上四張小方桌,各配四條長板凳。

不過桌子凳子都還沒有能夠擺上,鄭豐谷在幾天前去拜訪了村里唯一的木匠李寶根,將家里需要用到的這些器具都拜托給了他,現在還沒有完工。

在這里,有很多東西你就算是想買也未必能買得到,雖有木匠打造這些器具,但卻還得自備木材,家里沒有現成的就得到各家各戶去借,畢竟新鮮砍伐的木材水分太足,並不能夠馬上使用。

為了還上借用的木材,鄭豐谷和幫忙的鄭豐慶這些日子天天在山上轉悠,所幸有雲蘿給他們指路,總是能輕松的找到一些合適的木材,節省了許多時間和力氣。

雲蘿倒是想幫忙一起扛木頭呢,可看著爹死死按住木頭一臉崩潰的表情,她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

跟著跑來湊熱鬧的袁秀才在旁邊垂著樹干笑得眼淚花花都飛出來了,指著雲蘿說:「你還真想扛木頭呢?瞧瞧你那小身板,可千萬莫要被壓扁了才好!」

雲蘿面無表情的瞥了他一眼,「表哥你怎么又跟著跑山上來了?姑丈不是讓你在家專心讀書嗎?還有一個多月就又要去府城考試,你這是確保萬無一失,肯定能進入江南書院了?」

袁承頓時笑聲一噎,臭丫頭,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成功的扳回一局,雲蘿的心情很好,轉身就鑽進了林子里。

虎頭左右看看兩人,然後毫不留情的拋棄了袁家表哥,也跟著鑽進林子里去了。

袁承能怎么辦?自然是跟上了。

鄭豐谷忙著伐樹,家里的其他人也沒得清閑。

天就要涼了,劉氏和雲萱在早上傍晚的收曬谷子之余,也要為即將到來的冷天做准備,縫衣縫被做鞋子,每天還要舂米做飯、灑掃屋子,連鄭小弟都在讀書之余,多了個放牛的任務。

黃小牛現在還是住在靠大門邊的狹小草棚子里,不過鄭豐谷已經去找里正又批了一塊地基,就在新房子旁邊不遠,小小的不到一分地卻花了近一兩銀子才拿到了紅契,過兩天在上頭搭個棚子,倒也能湊合著讓黃小牛住過一個冬天了,還有點空閑地方,劉氏已經開始計劃著明年要養兩頭豬。

這一天,雲蘿下山的時候意外的在山腳下遇到了許久不見的景玥,彼時,他正站在山腳的路邊眺望著不遠處的那座青磚小院。

聽到動靜,他轉身抬頭,看著小姑娘順著山坡一路蹦跳著下來,目光瀲灧,似深藏著無數的情意。

雲蘿也在山坡上時就看到了他,下山後就站在上方的一塊石頭上面看他,「你怎么在這里?」

emmm……這個高度的視野還是有點不大夠呀!

景玥看著她,總覺得闊別一月有余,她好像有點瘦了。

忍不住伸手在她頭頂的鬏鬏上摸了一把,入手軟乎乎毛茸茸的,如果把他懷里的粉珠手串戴在上面好像也很配呢!

手串躺在他的懷里哭唧唧:那你啥時候能把我送出去?

雲蘿低頭揮手,將他這不規矩的手拍開,秀氣的眉頭微微蹙起,有點不大高興,「別動手動腳的。」已經長不高了!

手被拍得有點疼,他卻覺得空落了許久的心正被漲得滿滿的,忍不住彎起眉眼笑了起來,說:「距上次見面已是一月有余,你也沒去鎮上找過我,還真不擔心我拿了你的方子就此消失無蹤啊?」

雲蘿被他笑得有些晃眼,不由眨了兩下眼睛,不在意的說道:「那明年我就繼續自己釀。你來不會就只為了跟我說這個吧?」

景玥在心里嘆氣,卻不能告訴她,其實真的什么事,就是想在離開前來看她一看。

本來只是想要站在遠處看看她,來了卻又忍不住想跟她說說話,哪怕只是稍稍靠近一點也是他心之所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