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金公子的新年禮(1 / 2)

祭祖、吃團圓飯、守歲、放炮仗、發壓歲錢……眼睛一閉再睜開,時間就到了泰康十七年的正月初一。

一大清早,鄭豐谷開了門,帶著媳婦孩子們先去給老人家去拜年,稍坐一坐,然後大人們或回家或在村子里串門,小孩則開始滿村子的亂轉。

雲蘿自覺已經是個大人了,就安分的坐在家里,迎面曬著冬日的太陽,暖融融舒服得想就地躺下再睡一個回籠覺。

「噠噠噠」的腳步聲混雜成片,今日最先上門的是隔壁寶生家的兩個孫子和二根家的幾個孩子,每一個都穿著最干凈最新最好的衣裳,向劉氏拜年討果子吃。

劉氏早在家里准備了許多的干果點心糖,給他們每人抓了一把干果子,又各分了兩塊糖,得到了孩子們一致的歡喜。

「阿婆,嘟嘟呢?」李寶生家的大孫子金娃先把果子和糖在兜里放好,然後抬頭問劉氏。

鄭豐谷和李寶生是同一輩人,所以金娃喊劉氏一聲阿婆並沒有錯,他也喊得十分利索,但讓他喊嘟嘟叔,卻是怎么也不能答應的。

劉氏笑著摸了摸幾個孩子的頭,說道:「嘟嘟剛跟他哥哥往村子里去了,你們也快去吧。」

幾個孩子答應了一聲,然後一邊呼喝著一邊飛一般的跑走了。

之後又陸陸續續的來了好幾撥孩子,在一大堆瓜子棗子這樣的干果之中,劉氏分給他們的每人兩塊糖就特別受歡迎,幾乎把全村的孩子都吸引過來了。

下午,金來乘著馬車親自過來了,站在門外就喊道:「二叔二嬸,我給你們送年禮來了!」

鄭豐谷和劉氏早聽見動靜迎了出去,這幾年,他每年的正月初一都會親自來送年禮,美其名曰與生意伙伴增進感情。

「咋又帶了這么多東西來?」劉氏看著被金家小廝抬進屋里的東西,各色點心禮盒,滋補佳品,好酒好肉好料子,一下子就把桌子都堆了個滿滿當當,哪怕已經看了三年,劉氏仍看得眼花,便輕輕責怪道,「你人過來就行,帶這么些東西也太拋費了。」

分家後,金來就時常到這邊來找雲蘿玩耍了,相處日久,鄭豐谷和劉氏在面對他的時候也都不再拘謹,甚至是把金公子也當成了自家的半個孩子。

聽了劉氏的話,金來微微一笑,混不在意的說道:「二嬸別客氣,這才多點東西?我家在各年節送往各家的禮都是有定數的,您可千萬莫要再讓我回頭帶回去了。」

目光轉了一圈,然後自動的湊到了坐在堂屋門口靠著牆曬太陽,看到他來竟連動也沒有動一下的雲蘿身邊,伸腿往她坐著的小板凳上踢了兩下,「客人上門來了,你都不起來迎接一下?」

雲蘿懶懶的眯著眼,陽光投射在她的臉上,反射出一片潤澤的光芒。

她隨手拎過另一條小板凳,「坐吧。」

金來拖著小板凳往後移了一點,坐下後正好能把他的臉藏在陰影里,卻把肩膀以下攤開在太陽底下,「你怎么沒出去轉轉?」

雲蘿耷拉著眼皮呼吸輕淺,顯然正處於十分放松和懶散的狀態之中,淡淡的說了一句:「不想去。」

在家里清清靜靜的曬太陽多好,做什么要想不開的跑出去經受寒風和長者們的雙重蹂躪?

金來的眼珠一轉,連著小板凳一起往她靠近了些,賊兮兮的問道:「屠六娘嫁給你大堂兄也有好幾天了,咋樣,你家里這兩天有沒有出啥事?」

雲蘿涼涼的瞥他一眼,「我家好得很。」

金來伸手拍了下他自己的嘴,討好的說道:「行行行,是我說錯了。你大伯一家現在是跟你爺爺奶奶一塊兒住的吧?那邊這兩天有啥動靜沒有?」

雲蘿側目,「你對我大堂嫂這么好奇干嘛?」

「什么我對你大堂嫂這么好奇?你可別亂說話啊!」金公子當場炸毛,那一臉的扭曲就像是清白受到了玷污的黃花大閨女,雙手抱在胸前,特別嚴肅的說了一句,「我可是正經人。」

對他的反應,雲蘿卻只是側目冷眼看著,不起半點波瀾。

果然,很快的,他自己就先忍不住了,放下手又湊了過來,八卦之魂在他的眼中熊熊燃燒,「我這也是替余五來問一聲,他一直在關注著鄭文傑的境況。」

雲蘿微微皺眉,她現在其實對屠六娘的脈象也有些好奇,可惜兩邊碰面的時候不多,她又不能跑去跟屠六娘說,想研究一下她的脈象。

此時金公子就在旁邊,這讓她不由得想起了那天在書院門口,他說的那些意有所指的話。

「屠六娘到底有哪里不妥?」

金來「嘿嘿」笑了兩聲,明顯知道點什么,但卻搖頭沒有明言的打算,只說:「這種事情我不好說,其實我也多只是道聽途說而已,究竟如何卻不敢肯定,也不能隨意跟人說。不過,她雖常表現出率真的模樣,實際脾氣卻截然不同。」

「我已經見識過了。」

金來一愣,「嗯?」

接收到雲蘿瞥過來的讓他自己領會的眼神,他忽然一個激靈,眼睛「鋥」的就亮了,「她對你下手了?」

雲蘿涼涼的掀起眼皮,「你很開心?」

「不不不,我這是關心你呢!我就擔心你不曉得她的真實面目,被她的表象所迷惑,以後吃了大虧。快跟我說說,她都做了些啥?」

「沒什么,不過是在認親的時候害人不成,就又做出一副被我推了的模樣,盡是些不入流的小手段。」

金來看著她這看不上眼的模樣,眨了眨眼有些呆,半晌長長的嘆了口氣,說道:「就是這些不入流的小手段,卻不知害了多少人,我們這邊的人都清楚她的性子,卻總有更多人被她的表象所迷。你……你沒被家里人責怪吧?」

「責怪?為什么會責怪我?連我三叔都知道我若想欺負人,絕對不會暗搓搓的做這種毫無用處的小動作。」

這一刻,金公子感覺他被蔑視了。可隨之,他又不禁心中古怪,女孩子不都是慣常使用這種小手段的嗎?

與此相比,雲蘿卻更在意另一件事,「她好像對我二姐有些敵意。」

那天,她一開始就是直接沖著雲萱來的。

金來愣了下,眼珠骨碌骨碌的往周圍掃了幾眼,然後越發的壓低了聲音,說道:「你不曉得嗎?杜衡,也就是栓子他考中了秀才之後,屠二爺就曾想把他女兒許配給他,結果還沒來得及出手呢就聽說他跟你二姐要定親了。那天在書院門口的時候我不是說了一嘴嗎?我以為你會去查一查呢。」

雲萱和栓子定親的那天,他們順道去書院接文彬下學,卻是聽金來提了半句,之後就被屠嘉榮給出聲打斷了。

她當時其實真沒怎么在意,十六歲的秀才會成為許多人眼中的乘龍快婿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誰家都不會因為中意的少年郎成了別人家的女婿就鬧出事來,臉還要不要了?

金來當日在書院門口說起這件事其實就有點不合適,畢竟有礙姑娘家的名聲,所以屠嘉榮當時急急的打斷了他的話,也沒什么值得特別留意的。

可現在聽他這么一說,雲蘿的神色也不禁有了些異樣,詫異的問了句,「屠六娘?」

金來點頭,「屠二爺就這一個女兒,寶貝得跟什么似的,這事雖說只是他自己的一個想頭,栓子自己恐怕都不曉得呢。可栓子和二姐在那個時候定了親,以屠六娘的性子,她肯定是把二姐給恨上了,現在她又成了你們的大堂嫂,想找麻煩真是不要太方便!」

「你不是說她最喜歡俊俏的少年郎嗎?」說良心話,栓子真算不得俊俏,頂多就是個相貌周正的鄉下少年。

金來淡淡的「嗯」了一聲,說:「他雖模樣長得一般,但是個十六歲的秀才呀,而且看上他的也不是屠六娘,而且她爹。屠六娘的性子,她可以看不上別人,別人卻不能看不上她。」

雲蘿默然,這么任性又無理取鬧的嗎?

忽然冷笑了一聲,「這么寶貝的閨女,那屠二爺怎么轉頭又把她許配給鄭文傑了?這是不管好歹,就想找個秀才女婿?」

明明沒什么特別的神情變化,但金公子忽然覺得後脖子有點嗖嗖的,不由得往後退了一點點,呵呵笑道:「我們這些外人也不曉得他是咋想的,反正屠六娘已經在你家落地生根……哎你別這么看我啊,好吧好吧,是在你鄭家落地生根。」

金來也不敢在這兒多待了,坐沒一會兒就借口還要去二爺爺家送年禮,匆匆的離開。

離開前,他又往雲蘿的手里塞了個盒子,說是專門給她准備的節禮。

劉氏看著小閨女手里那個看著就覺得價值不菲的錦盒,想問卻又不敢問。

這金公子逢年過節的都會給小蘿單獨送上一份禮,每次來也都是不知不覺的就湊到了小蘿跟前,嘀嘀咕咕好似感覺不到她的冷臉,該不會是有什么別的心思吧?

真是愁死個人!

劉氏在發愁,雲蘿卻摸著新鮮到手的錦盒有些失神。

這幾年來,幾乎每一個節日,金公子都會送上一份禮,說是他特意為她准備的,作為他的第一個正經的生意伙伴,總能有些優待。

但她知道,這不是金公子准備的,甚至跟金家沒有半點關系,他不過是擔了個名頭替人轉送。

這次送來的是一個累絲嵌珠的赤金鐲,纖細的金絲纏繞出幾條姿態各異的錦鯉,首尾相接,似在追逐著那一顆熒光潤澤的潔白珍珠,而在珍珠的對面還墜著兩個小巧的金鈴,隨著她的搖晃而發出「叮鈴」的脆響,十分的俏皮可愛,正適合她這般年紀的小姑娘。

雲蘿把玩了一會兒就把它重新放回到錦盒里面,合上蓋子仔細的藏進了放在床底下的那口樟木箱子里面。

箱子里面整齊的排列堆疊著許多大小不一、彩色各異的錦盒,就快要裝滿了,這些錦盒里的東西無一不貴重,無一不精致精巧,除了壓在最底下的一串粉珠和師父的那個包裹之外,其他的全都來自府城,衛家。

她把樟木箱沉重的蓋子合上,然後又推回到了床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