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唯一的差別(2 / 2)

鄭豐谷他們都是普通人,肯定沒有他的耳力,可他卻不敢保證阿蘿是不是也能聽見。

想到有這個可能,景玥的心里就不禁生出極致的緊張和惶恐,幽幽看著眼前的下屬們,如同在盯著一群死人。

大羅等人被嚇得瑟瑟發抖,當即單膝跪了下來,請罪道:「屬下多嘴,請爺責罰。」

雖然想不明白爺怎么突然就生氣了,往常又不是沒有過這樣的事,即便是當著面的打趣他,偶有不敬之舉,爺也從沒有過這般生氣的模樣。

唯一的差別大概只有……蘿姑娘?

不由自主的,一個個全都把眼珠子溜到了無痕的身上,這個時候,他們都想起了他剛才的那句警告。

二位統領好像知道些他們不知道的事情。

景玥冷眼俯視著下屬們,終於轉身離開,只留下極淺淡的兩個字,「十鞭。」

「謝主子責罰。」

景玥卻轉身就看到了站在堂屋門口的雲蘿,目光禁不住有些心虛的飄忽了一下,然不等他開口,就見雲蘿又轉身進了屋里。

一時間,他的心里頭似有一只貓兒在不停的抓撓,撓得他站立不安。

阿蘿她到底有沒有聽見啊?

這個疑問藏在心里,他真是站著不安,坐著也不安,連吃飯都不覺得香了。

午飯後,他就要帶著下屬們離開。雖然他其實更想留下來宿上幾天啊啥的,但實際情況不允許啊,生怕表現得太過急切反倒把阿蘿給嚇退縮了。

而且現在的情況,他即便留在這里也不好找單獨與阿蘿相處的機會,總得再想個法子把那些閑雜人等都指使開,或者把阿蘿單獨拐……咳咳,請出去?

沒事,建茶園嘛,多好的借口呀!

今日一見已是稍稍解了相思之苦,待他回頭再行安排。而離開前,似乎還有一件事需得囑咐一番?

他走到雲蘿面前,輕聲問道:「今日打傷的你那大堂嫂是鎮上屠家的女兒?」

「嗯,幾年前她不是還沖進酒樓包廂里,差點被你挖了眼珠子嗎?」

「……」有這回事嗎?完全沒印象!

雲蘿沉默了下,又說:「就你跟我簽葡萄酒文契的那天。」

摸著下巴想了想,「好像是有那么回事。」

雲蘿:「……」

他垂下眸來看她,看似平靜,眼底深處卻隱藏著近似貪婪的渴望,見她不說話就又疑惑的問道:「是有什么問題嗎?我這三年忙於別的事情,沒有過多關注家中事務,與你的事也都吩咐了下人,難道是每年送來的分紅數目不對?」

「並沒有。」

「那就好。」蹙起的眉頭在剎那舒展,他手指動了動,似乎想要摸一摸她頭頂的發髻,卻又給生生忍住了,說,「你不必擔心屠家,打了他家女兒的我,自也該由我來解決此事,不會讓他們找上你家的麻煩。」

幾年不見,阿蘿變了許多,瘦了,也長高了,已經有了前世他熟識的模樣。然前世今生,從小到大,唯獨她最喜歡的發式從不改變,利利索索的束在頭頂,干凈又方便,穿一身利落的衣裳,乍一看去就像個俊俏的少年郎。

雲蘿點了點頭,對於這一點,她並沒有多擔心,不是確定景玥會解決,而是就算屠家真為了屠六娘找上門來,她也不畏懼。

景玥又看了她一會兒,終於依依不舍的告辭離開。

策馬奔出一段路,身後已看不見白水村的影子,他們的速度也稍微慢了一些,憋了一路的八尺壯漢大羅終於忍不住的湊上前來,問道:「爺,你咋跟蘿姑娘客客氣氣的呢?」

景玥斜眸瞥他一眼,「嫌十鞭不夠?」還敢當他面的說道起阿蘿了。

大羅手一抖,胯下的馬就落後了幾步,但他心里抓耳撓腮的可難受了,轉眼就又追了上來,腆著臉說道:「我這不是關心爺嘛。蘿姑娘瞧著就是個性子冷淡的,怕也不是會隨隨便便就與人親近,您和她這樣客氣有禮,換一句話來說不就是生疏嗎?」

抓著韁繩的手不由得一緊,這可真不是讓人喜歡的話。

大羅還不知道他家爺已經有些不高興了,猶自說道:「不過你們多年未見,有些生疏也是正常,我過年時回家探望家人,爹娘兄弟都與我生疏了呢,見面就是三分禮,客客氣氣的像是在招待客人,我這心里可真是……不大好受。」

所以他沒待幾天就又匆匆回到了爺身邊,還是在這兒更自在。

這話說得不少人都有些悵然,他們常年行軍在外,與家人相處的時間少之又少,在跟著小王爺回來之前,他們最少的也已經在邊關守了四年以上,不知不覺的就連親爹親娘都生疏了。

無痕看了眼他家爺,轉頭跟大羅說道:「跟著爺,你們暫時也算是安定下來了,回頭請個媒人來給你們每人都說上一個媳婦,換班回去也不會再冷鍋冷灶冷炕頭。」

「有大統領的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不過可不能比老太妃身邊的鶯兒姑娘差太多!」

無痕頓時罵了一句:「滾犢子!」

景玥眉頭一挑,「鶯兒?」

無妄笑嘻嘻的指著無痕說道:「爺你看他腰上掛著的荷包,那就是鶯兒送給他的。那天我可是親眼看見了,兩個人躲在假山洞里說悄悄話,膩膩歪歪的。這面上看著是多老實的一個人啊,內里卻極不正經,不僅在兄弟中第一個找了相好的,還把人姑娘逗得面紅耳赤,直拿小拳拳捶他胸口呢。」

「可不止這個,大統領的懷里還時常揣著簪子香粉花兒啥的,逮著了機會就往鶯兒姑娘的跟前送。還有那香滿樓的點心羽裳閣的布,路邊看見的一叢野花,半籃李子都不放過,真是一點都不體諒我等尋不著媳婦的光棍!」

「爺,您看他腳上的鞋,頭上的冠巾,身上的腰帶,全都出自鶯兒姑娘的手,就連蒙面的黑巾都有著鶯兒姑娘的針線。」太過分了!

其他人簡直是群起而攻之,告狀說笑瞎起哄,正在前方等待著他們的十鞭責罰都不能影響此刻的好心情。

景玥卻看著無痕若有所思,莫名的就自顧自紅了耳根。

而在村里,里正吃了頓好酒好菜,可算是稍稍撫平了受驚的精神,告辭回去之後第一時間就翻起了村里的山林田畝冊子,連在作坊外修鋪子的事都暫且放下了。

建茶園,這可是大事,雖說茶園肯定不會歸村里人所有,但就像建作坊一樣,是十分有利於村民的好事。

劉氏和雲萱在忙著刷盤子洗碗,鄭豐谷在屋里轉了幾圈,忽然就跟劉氏說道:「你們先忙著,我去老屋看看。」

說到這事,劉氏不由緊張了起來,揉著抹布說道:「那你小心些,如果大嫂,還有屠家的那兩個人說了啥不入耳的話,你也別放在心上反倒把自己給氣著了。」

因為屠六娘的事,李氏、鄭文傑都留在了村里,只鄭豐年一個人回去鎮上教書。

鄭豐谷被劉氏緊張的模樣給逗樂了,剛才還有些沉郁的心情也跟著明朗了起來,說道:「今天的事兒說起來也是文傑媳婦不對在先,她要是不沖進來吵鬧,還要對嘟嘟動手,景公子也不會無緣無故抽她那一鞭子,後來她還……」

說不出太難聽的話,他頓了頓索性略過,又對劉氏說道:「不管咋樣,好歹是在我們家受的傷,又傷得不輕,那樣光天化日的抬了回去,我總得過去看看,也跟爹說一說這些事,省得他老人家把氣都藏在心里頭憋出病來。」

老爺子的身子骨是越發的不太好了,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被兒孫們給氣的。

他不像孫氏,稍微有一點不痛快就立刻吵吵嚷嚷的罵了出來,老爺子的心里藏著事,憋著氣,又被連番的折騰,沒病也要鬧出病來。

劉氏也憂心不已,挑著好的菜揀了一碗讓鄭豐谷順道一塊兒送過去。

鄉下人家,沒人會嫌棄說,這是客人吃剩下的。

雲蘿正蹲在院子里把玩她新得的短劍,將爹娘的話聽了一耳朵,見鄭豐谷從灶房里出來就抬頭問道:「爹,要我陪你一起去嗎?」

鄭豐谷笑笑搖頭,「不用,又不是啥大事,我就過去陪你爺爺坐會兒。」

雲蘿就「哦」了一聲,繼續低頭仔細的摩挲著劍鞘,恨不得把每一分每一毫都研究透徹,前世今生,她都沒見過這種材質的武器。

鄭豐谷也看了看她手里像根柴火棒似的短劍,遲疑道:「小蘿啊,景公子打傷了你大嫂,屠家會不會去找他?」

「不會的。」她抬頭看著他說道,「爹你放心,景公子的身份另有來處,屠家不敢找他麻煩。」

鄭豐谷半信半疑的,「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