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別湊這么近(1 / 2)

他何時喜歡挖人眼珠子了?

景玥表示他有點冤。

可惜雲蘿已經把注意力轉回到那個女子的身上,看著她仿似逃過一劫的癱軟在地上大口喘氣,抓著胸口的衣襟滿面驚惶,雲蘿的眼里卻沒有一絲的同情和憐憫,反而有一點疑惑。

「混跡風月場的人,竟還這么沒有眼色?」

景玥是多看那人一眼都嫌臟,就只看著雲蘿說:「許是被慣壞了吧。」

「慣壞了?」

侍衛小哥轉頭說道:「那些個文人自詡風流才子,對家中的父母妻兒未必溫情,對青樓勾欄里的妓子卻要多溫柔就有多溫柔,甚至還有拿著媳婦嫁妝,乃至砸鍋賣鐵都要捧著銀子去博卿一笑的。」

這話一出,周圍的那些文人們臉色各異,有人似乎想要跟他分辨一二,卻又懾於他手中鋒利的刀,只敢拿眼睛來瞪他,更多的人則是不以為意,認為一個下人武夫如何能夠理解他們的風雅?

雲蘿不關心這些人,對於這女子剛才似有侮辱的言語也沒有多放在心上,卻有些在意她之前說的那一番話,還有她口中那位後台老板衛老爺。

「這鵲橋仙是誰的產業?」雲蘿問那女子,「你剛才那一番狂悖之言又是從何處聽來?」

那女子瑟縮了下,倒是不敢再對著他們露出輕狂之態。

她在樓里幾個姑娘的攙扶下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站了起來,朝著雲蘿盈盈一福身,低眉垂眼的說道:「翩翩輕狂,怠慢了小姐,還請小姐大人有大量恕罪則個,也多謝小姐出手相救,翩翩銘感五內,不敢忘懷。」

對於雲蘿的問題卻是只字未答。

雲蘿抬眸看著她,清凌凌的一雙眼似能望到人的心里去,「嘴上說著恕罪,內里卻仍懷恨在心,說什么銘感五內不敢忘懷,不過是想回頭去找能對付我的人哭訴委屈罷了。」

侍衛小哥「錚」的拔出了長刀,在幾個姑娘的驚呼聲中一下架在了這個叫翩翩的脖子上,側頭對雲蘿說道:「蘿姑娘何必與她多說廢話?這種人最是兩面三刀、欺軟怕硬,好好的問她話從來不會乖順回答,等會兒小的把她這張臉先給劃花了,她自然什么都會交代得清清楚楚。」

他的話果然讓翩翩又變了臉色,僵在那兒連動也不敢動,更不敢如剛才的那樣貼過來,自以為憑她的魅力定能將這沒見識的小侍衛迷得神魂顛倒。

脖子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呢。

刀架在脖子上,森涼的溫度透過輕薄的衣衫,大熱天的都讓她禁不住打了個冷顫,抖著嘴唇說道:「小姐饒命,奴家不過是個低賤的花娘,如何敢對小姐不恭順?」

刀鋒倏然往她脖子上貼近了過去,侍衛小哥呵斥道:「花言巧語,你怕不是忘了剛才為何要挖你眼珠子!」

「都怨奴家平時口花花慣了嘴上沒個把門,竟把玩笑開到了小姐的頭上,但卻萬萬不敢有絲毫折辱小姐的心思。」

侍衛小哥轉頭跟雲蘿說:「蘿姑娘,這女子眼珠子亂轉,定是在打什么壞主意,還是讓小的先把她的眼珠子給挖了吧。」

雲蘿暫不理會他,一直就看著這個叫翩翩的花娘,「你還是不肯回答我的問題嗎?」

翩翩有些懵了,話都已經說了這么多,她卻竟然還惦記著最開始的那個問題?

雲蘿見她依然不答,不禁眉頭微蹙,提醒道:「你要知道,這種事情只要用心查找肯定很快就能查出來,我不過是想要稍微節省點時間而已。」畢竟挖人眼珠子這種事情,她也有點不忍心看呢。

翩翩的眼波輕顫,眼睛一眨就眨出了兩滴眼淚,不知是疼的還是嚇的,端的是楚楚動人惹人憐惜,「這些小姐,不知你找我家主人有何事?翩翩自知方才確實輕狂對小姐有所不敬,您要打要罵都只管沖奴家來便是,萬不可驚動我家主人,不然這最後的一個容身之所怕是也容不下奴家了。」

雲蘿默然,她好像被當成了好忽悠的軟柿子。

她看了侍衛小哥一眼,然後轉過了身背對著他們。

身後響起了翩翩畏懼的驚叫聲,還有另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住手!這位姑娘,得饒人處且饒人。」

雲蘿側頭看去,看到一個白衣儒衫一身斯文的年輕男子,模樣斯文,聲音斯文,就連此刻因為不忍見到這般殘忍之事而微微蹙起的眉頭都是斯文的。

「你可曾知道今日這事的來龍去脈?」

他拱手朝著雲蘿一揖,「在下柳文生,今日之事從頭看到尾,雖是這位翩翩姑娘出言不遜在先,但也沒到要挖人眼珠子的地步,還望這位小姐寬恕一二。」

雲蘿若有所思,「你不提我倒是疏忽了,既是出言不遜,就該割舌頭,怎么成挖眼珠子了?」

景玥輕笑了一聲,伸手將她的臉從柳文生的方向轉回來,「若不是她這眼珠子亂看,何以會說出那樣侮辱你的話來?況且,你不是還要問她話嗎?割了舌頭可就什么都說不了了。」

柳文生被他們二人的惡毒言語氣到了,「人生在世理該心懷仁愛,你們卻何以這般手段狠辣?」

景玥眼神一冷,雲蘿亦轉過了頭去,蹙眉說道:「看你打扮也該是個讀書人,你不如與我說說,江南何時依附於衛家?衛家又在何時成了坐擁整個江南的土皇帝?」

柳文生臉都嚇白了,「這話可萬萬不敢說。」

「為何不敢說?一個花樓妓子都敢當街大放厥詞,你一個身負功名的讀書人卻為何反而不敢說了?」

柳文生的臉越發的白了,他到現在才終於反應過來雲蘿在意的根本就不是翩翩將她與妓子比較的侮辱,而是那些將衛家比為江南土皇帝的言辭。

細想想,翩翩之前的言語確實有諸多的不妥,雖然衛家在江南的地位尊崇,就連知府乃至道台大人都要看衛家的臉面,然而說他們是江南地界上的土皇帝,誰都不敢。

這里是江南文人的聚集地,幾乎所有人都以著將來當官為目標,自然知道,當今在幼年登基,吏治敗壞,這些年來若非有衛家的鎮守,江南也必然要成為有些人爭權奪利的修羅場,又哪里有當下的平靜和安寧?

這些年來,多虧了朝堂之上有劉相坐鎮,江南有衛老夫人鎮守,才讓他們等到了景家瑞王爺的長大,領兵大敗西夷,震懾西北。

不僅是柳文生,周圍的其他書生亦是面面相覷。

他們之前也只看到雲蘿和景玥為了翩翩姑娘的一句話就要挖她眼珠子,實在是殘忍至極,竟是沒一人察覺到翩翩之前的話有多少不妥。

整個江南都托庇於衛家,這不是人盡皆知的事嗎?

可是這樣的話,能隨便說嗎?更何況這還是出自於一個青樓妓子之口,是用來仗勢威懾所謂外地人的。

鵲橋仙大門口一時間落針可聞,直到有一個青衣書生遙遙的朝雲蘿一拱手,「我等竟還不如一個豆蔻姑娘深明大義,實在是枉讀了這么多年的書,學生慚愧,也終於明白我與小舜山上的師兄們相差在何處,往後再不敢到這煙花之地來荒廢時間。」

說完轉身就匆匆的走了。

「那是萬鴻書院的周鳴,聽說當年被江南書院拒之門外,他就一直心有不服,往日見到穿黑衣襦衫的,不管是不是江南書院的學生,都必然要遭他的冷眼相待。」

幾個書生在旁邊竊竊私語。

「江南書院的規矩甚嚴,不許學生到煙花風月場所嬉樂,一旦被抓住,必然嚴懲。」

「怎么個嚴懲法?」

「似乎是一個處分,還要將其事跡寫下來張貼在書院里讓全院的師兄師弟們圍觀批評。」

「嘶,那豈不是里子面子都掉光了?」

「可不止呢,那處分就跟每年十月的那場考試考了劣等一樣,過了三次就要被驅逐出書院。」

這更狠,一路過關斬將擠掉了多少人才能進入江南書院?一朝被驅逐,必然再沒有一個頂尖的書院願意收他入門。

柳文生呆了半晌,支支吾吾的說道:「那……那也不必這般嚴厲,再說,即便言語狂悖有誣蔑衛家之嫌,也該交由衛家,交由官府來處置,姑娘何人,憑什么在此替衛家伸張?」

景玥再次將雲蘿的臉轉了回來,輕笑看著柳文生道:「這位……兄台倒是個有情之人,不知家中可曾娶妻?」

柳文生不明白他何以問這個話,但下意識的就答道:「已成家三載。」

「那不知對尊夫人,兄台是否也有這般溫柔憐惜?」

柳文生一愣,莫名的想到了剛才那位侍衛說的「這些文人對父母妻兒未必溫情,卻對青樓勾欄院里的妓子要多溫柔就有多溫柔」,霎時漲紅了臉。

景玥沒有再多看他一眼,細致的整理著雲蘿方才被他揉亂的幾縷發絲,在周圍有眼神不自覺的往雲蘿身上瞟的時候,抬眸一一掃過去,嚇得那些人慌不迭的移開目光,仿佛再多看一眼就連他們的眼珠子也要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