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人話我都聽得懂(1 / 2)

鄭家人一大清早就出門拜訪姑婆和姑丈,兩位老人家往常都是住在小舜鎮上那間鋪子的後院,但在府城里也另有個院子,不大不小,地段也不是特別好,但周圍的市井氣息十分濃郁,用來養老卻好像還不錯。

「原先我們是預備著等承哥兒進京趕考之後就回去跟你兩個外甥團聚的,不過後來你們大外甥寫信來說家里的另外幾個孩子也有的已經入學,有的則到了入學的年紀,江南文風鼎盛又是我們的祖地故鄉,他們都想把孩子們送回來讀書。」

聽了鄭七巧的這番話,鄭大福和鄭二福都是笑了起來,鄭大福說:「這個好,離得近了,我們也能更多些往來。」

鄭二福也說:「臨行前,娘還念叨著這個事情呢,說你們本是專門陪承哥兒來讀書的,承哥兒考了舉人後就要到京城去考狀元,你們怕是也不會在江南久居了。」

袁姑丈笑道:「等張榜之後就帶承哥兒去給老太太問安,你兩個外甥也正預備著把家里的那點生意逐漸轉移到回來。」

敘話半天,用過午飯,一大群人就急匆匆的出門登上了馬車前往貢院,他們到的時候路口還沒放開,外面卻已經等候擁擠了無數的人。

馬車是肯定不能通行了的,遠遠的就都停下來,徒步擠過人群。

鄭豐谷和鄭豐慶把各自的小兒子扛在肩膀上,生怕這兩個不到人大腿高的小東西一不留神就找不見影子了。劉氏和小胡氏也是緊緊拉著雲萱和雲桃,還要時刻回頭注意跟在後面的雲蘿、文彬和虎頭三人。

「這人可比鎮上大集的時候都要多多了!」作為不愛學習的學渣,虎頭完全不能理解這些人的興奮,不就是考個試嗎,瞧周圍那些人,上到爺爺奶奶,下到孫子孫女都過來了。

他指著剛剛從身旁擠過的一個十幾歲少年,湊到雲蘿耳邊小聲的說道:「這人剛才竟然說是來接他祖父回家的,那都多大年紀了?」

文彬走在哥哥姐姐的中間,自然也聽見了這話,就開口道:「這有啥?好歹已經有了個秀才功名,我去年參加縣試府試的時候,同一考場的都有滿頭白發的老學生呢。」

虎頭咂咂嘴,「那就不是讀書的料,干點啥不好非得把一輩子扎在這里頭?」

就連讀書人文彬對這話都是贊同的,「所以書院有規定,開蒙之後參加書院入門考試的年紀必須在十六歲一下,過了十六歲就都不收了,還會勸他們放下另謀他路。」

可聽不聽勸,願不願意去另謀他路,就不是書院能管的了。

羅橋帶著另外兩個侍衛在前面開路,所以人都在挨挨蹭蹭的往前擁擠著,鄭小虎坐在他爹的肩膀上,卻仍是被擠掉了一只鞋。

時間不過是未時初,舉人巷被封閉的路口才剛剛開放,巷子里頭就已是人山人海,貢院對面的茶樓酒肆之中更是一座難求,其中的包間都是提前了半月、一月甚至是好幾個月就被預定完了。

鄭家人進入貢院對面的茶樓里,一下子就覺得連呼吸都舒暢了許多,上了二樓進入包廂,十幾個人分坐兩張桌子,加上幾個孩子的聲音,也是十分熱鬧。

「娘,我鞋掉了!」鄭小虎翹著一只腳跟他娘說道。

小胡氏伸手在他只剩下襪子的腳底板上輕輕拍了一下,「那就乖乖在凳上坐著。」

他才不樂意呢,「哧溜」的就滑了下去,覺得一腳鞋一腳襪的不舒服,干脆把另一只鞋也給踩飛了,和鄭嘟嘟繞著包廂就追逃了起來。

雲蘿和羅橋說完話後進來的時候差點被兩只小猴子絆倒,干脆拎著他們塞到了靠窗戶的那條凳子上,面無表情的說一句:「坐好!」

小猴子們安靜了些,又趴在窗口看外面的人山人海,從他們這兒高高的往下看,就看到貢院門口的那個寬闊廣場之上密密麻麻的的全都是人頭。

「好多人啊!」

袁姑丈也在指著外面的貢院大門在給兩位舅兄舅弟介紹,文彬在旁邊聽得津津有味,還得了姑丈了幾句誇張。

鄭大福看著這個孫子,有些高興,又有些復雜。

如果文傑也能過來見識見識這個場面就好了。

因為家里鬧騰的那些事情,豐年連今年的鄉試都錯過了。

旁邊的桌上,姑婆也在跟小胡氏說:「你女婿今年也參加了吧?」

小胡氏忍不住的笑逐顏開,「可不,那孩子來得遲,月底才動身到府城,他爹娘兄嫂們都急死了,他還若無其事的,到後頭那幾天他更是連書都不看了,天天抱著他胖兒子遛彎。」

姑婆也笑了,「這說明他心里有底,才能不慌不忙的,承哥兒在將要考試的前幾天也是扔下了,要不是我和他祖父盯著,他都想去跑馬爬山,這個臭小子!」

包廂里頓時發出了一陣笑聲,而今年秋闈與鄭家有關的人可不止袁承一個。

旁邊桌上聽見這邊女眷的對話,鄭豐慶也笑呵呵的對鄭豐谷說道:「栓子不也來了嗎,那孩子也是著急,身上傷都還沒好全呢。」

鄭豐谷點點頭,「我們臨行前,他祖母還來了好幾趟,托我們到了府城後照看著些栓子。」

姑婆頓時插了一嘴,「這哪里需要托付?本就該你們多照看著些才對,那可是你們女婿!」

包廂里又是一陣笑聲,雲萱坐在一邊默默的紅了臉。

小二端著茶水點心敲門走了進來,那香甜的氣息立刻把幾個看熱鬧的小孩兒給吸引了過去。

外面人山人海,茶樓酒肆里也都擠滿了人,但貢院的大門卻是遲遲沒有開啟,一直到過了未時中,外面忽然起來一陣騷動,有人大聲喊著:「開了開了,有人出來了!」

所有人都把目光轉了過去,就見十來個書生衣衫凌亂、胡子拉渣、搖搖晃晃的從那敞開的大門里走了出來,其中一個二十來歲的青衫書生剛剛走下兩步台階就忽然眼睛一閉,從上面直直的栽倒了下去。

人群頓時又一陣驚呼,守在門口的官差中有兩人急忙上前將人在滾下台階之前給一把拉了回去。

這從貢院里出來的書生有的有家人或小廝在外等候,有的卻只孤身一人,出了門就自己離開。

姑丈說道:「這先頭幾批出來的大都是自覺沒了希望,或是身體受不住了就早早交卷的,當然也不乏有那文思敏捷做題快……的!」

他話都沒說完,就看到在那幾個書生的最後面,袁承拎著個籃子,打著哈欠溜溜達達的走了出來。

袁姑丈和姑婆頓時霍的站了起來。

而袁承他出了貢院大門之後也沒有多停留,徑直就往這邊茶樓走了過來。

離得近了,也就看得更清楚了,一身長衫皺巴巴的披在身上,下巴的胡茬子,濃重的黑眼圈,還有臉上額頭上頂著的幾個紅腫包和撲面而來的汗酸味,無不在說明他過去幾天在考場里都經歷了怎樣的折磨。

「你咋這么早就出來了?試卷都解答完了嗎?有沒有仔細檢查幾遍?」

他們從門口將他迎進茶樓又進入包廂,姑婆急得連連追問,她可一點都沒有不要給孩子太多壓力的擔憂,她家的這個臭小子就得有人時刻壓著,不然他能飄到天上去。

袁承進了包廂後就抓了幾塊糕點就著茶水一咕嚕的吞下,未了還摸了摸肚子說:「吃了幾天的干糧,現在再吃這些點心我都想吐了。」

想吐你還吃了這么多?

在等著小二上菜的間隙,袁承說了說他在考場里的情況,「我覺得我考得還行,該寫的都寫上了,至於寫得好不好,我自己是覺得挺好的,但考官覺得好不好我就不曉得了。」

鄭七巧真想錘死這個孫子!

袁承又說:「我還在考場里看到栓子和李繼祖了,李三哥沒看見,應該是被分到了其他號舍之中。」

陸陸續續的又出來了幾批考生,有的一出來就倒下了,有的搖搖晃晃好歹能自己走路,更有的是直接被考場中維護秩序的官差抬出來的,能穩步走出來的真是極少的。

鄭七巧忍不住擔憂的看著孫子,「要不先送你回去歇著?」

袁承連連搖頭,「奶奶,你要相信你的孫子文武雙全、身體倍兒棒,這點小事還壓不到我!」

轉頭又跟文彬說:「你平時也得把身子骨養好了啊,可別覺得讀書要緊就忽視了強身健體,你瞧瞧那些人,平時一個個的多斯文有禮,現在還不是在地上癱成了爛泥?太丟臉了!」

鄭七巧忍無可忍,又拍了他一巴掌,「有你這么說話的嗎?」

文彬卻說:「我有每天鍛煉身體,三姐還教了我一些拳腳工夫。」

劉氏看著外面那些書生,不禁擔心的跟鄭豐谷說道:「栓子身上的傷都還沒好全呢,也不曉得能不能受得住,要不我們要那門口去迎一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