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嚇死小老兒了(1 / 2)

千嶺鎮是一個本地居民不足千戶的小鎮,但因為靠近千丈嶺到京城的官道,所以平時還算熱鬧,小小的鎮子里有兩家上好的客棧和一家大車店供過往旅客住宿,食肆、酒肆、小館子也不少。

不過如今寒冬臘月的,還在外頭行走的旅客幾乎看不見了,鎮子顯得有些冷清,也因此當幾百人的車馬進入時,迅速的吸引了全鎮百姓的目光,客棧掌櫃的目光既熱切,又有著抑制不住的膽怯。

這可都不是啥良善人啊!

座下的良駒,手上的刀,身上的傷口,撲面而來的血腥味還有那被捆綁著的幾十人無不讓百姓望而卻步,當他們進入大車店,大車店老板迎上來的時候,他的兩條腿都是軟的。

「各位爺,快……快請進,屋里正熱乎著。」

小二過來要替他們拉馬車,卻被攔住了,只讓他在前面領路。

這馬車上可是堆著滿滿的死人,若是不甚掀開了上面覆蓋的東西,能嚇死這店小二!

衛漓的小廝青書上前與大車店的老板交涉,「店里還有多少房間和鋪位?可夠我們兄弟住下的?」

老板擦了下額頭上大雪天氣還直往外冒的汗,小心說道:「有四間大屋空著,每間屋都是二十人的鋪位,另還有八間上房都空余著。」

青書指著旁邊的一排屋子說道:「我見這有六間大房,另兩間都住滿客了嗎?」

「這位小爺恕罪。」老板有擦了擦汗,說道,「其中一間屋的炕壞了,裂開了一條縫有點漏煙,小人正准備著趁冬日客少的時候修補修補,還有一間屋里住了十來個客人。」

他也不敢把他們安排到那些客人的同一間屋里去啊,萬一出點啥事,他真是哭都沒地兒去哭。

青書轉頭與衛漓請示,衛漓又與景玥商量了一下,便親自上前與大車店老板說道:「老伯不必驚慌,我等是官府辦案抓了一伙賊寇,正要押回京城。我們人多也不好分散,可否請老伯與那幾位客人協商一下,我們出錢定下店里的上房,請他們挪個地方?」

衛漓天生一副端方君子的正經模樣,長得又這么好看,大車店的老板小心端詳了他兩眼,心里倒是微微的落下一點,忙不迭的點頭說道:「這樣的好事尋常可遇不到,一般人都不會拒絕,小人這就去問一聲。」

說著就轉身急匆匆進了其中一間大屋,隱約傳出他與其他人的說話聲,沒一會兒就又出來了,「他們都答應了,公子和各位爺不妨先進堂里去坐著歇息,小人馬上把屋子收拾收拾。」

景玥站在後面說道:「那另一間屋也收拾出來,漏煙的地方先用東西遮擋一下。」

「哦好好,小人這就讓人去收拾。」

屋子很快就收拾好了,柴火燃起,土炕被燒得熱乎乎的,他們先把重傷的人搬進了一間大屋,原本是二十人的鋪位,擠一擠,擠上三十多個也沒問題。

點上幾根大蠟燭,雲蘿顧不得休息,只將被凍得冰冷的雙手搓熱乎了一點,然後就再次動手給他們處理傷勢。

這邊,雲蘿在給己方傷員治療,隔壁,活捉的三十八賊寇卻沒有這樣好的待遇,莫說是治療了,就連休息都沒得好好休息,一個個全都被捆得結結實實,擠在一邊炕上好歹沒把他們凍死,但想躺下肯定是不能夠的。

在他們對面,是沒有受傷或傷勢稍輕的衛家侍衛,有的在閉目養神,有的則對著他們虎視眈眈,眼中閃爍著幽光,都是一副恨不得撲上來咬死他們的表情。

無妄的雙手更拎著一個大茶壺走了進來,說道:「大伙兒都先喝點熱水暖暖身子,廚下已經開火,很快就有熱湯熱飯。」

跟在他身後的是一個娃娃臉少年,他將懷里捧著的一大摞碗擺在了桌上,笑眯眯的說道:「這大車店的地方有限,我家爺和小侯爺都商量好了,先緊著受傷的兄弟們休息,其他人則隨便找個空位擠一擠,今晚還要輪流守夜呢。」

別看少年頂著一張笑眯眯的娃娃臉看著似乎很和氣,他卻也是今日入山的三十六精銳之一,砍起人來又快又恨。

他眼珠溜溜的看向被捆綁著的那些人,似乎困惑的問道:「我說你們這么拼了命的來搶兩袋糧食做什么?那玉米也就是現在稀罕,我聽說吃起來的味道比大米白面可是差遠了。」

被活捉的三十多人每一個都身上帶傷,又被凍了一路還沒得休息,好幾個都已經奄奄一息,聽到少年的話也不過是動了動眼珠子。

為什么來搶兩袋糧食?不不,他們並不是來搶那玉米的,而是要毀了它!

「為什么要毀了玉米?」替侍衛們治療完畢,留兩個人在這邊照看,雲蘿則進了大車店的客堂之中,正逢景玥和衛漓在商議此事,不由疑惑的問了一聲。

兩人皆都一靜,然後衛漓沉著臉跟她輕聲說道:「糧食自古都是百姓最關心的事情,如今突然出現了兩種新的作物,不僅產量奇高,還不懼荒地隨處可種,即便口感比不得大米白面精細,百姓們聞之也必然趨之若鶩,屆時,舅舅和我們家必然在民間的聲望高漲,也能更進一步的穩固社稷和舅舅在朝中的勢力。」

如今朝政相對穩固,但要說泰康帝已經大權在握卻也不盡然,仍有不少人不甘心就此放棄手中權勢,眼睜睜看著皇上徹底的掌控了朝局。

雲蘿心里也不禁被激起了一些怒火,「所以他們為了自己的那點權勢地位,不惜毀了能填飽百姓肚子免於飢荒的新糧種?」

「那些人既忌憚百姓民望,又打心眼里看不起這些卑賤之民,又如何會去管他們的死活?」景玥舀了一大碗熱湯,升騰的熱氣模糊了他眼中的光芒,只聽見他的聲音幽然,說道,「殺人劫道毀糧種算什么?勾結外族陷幾十萬大軍於死地的事情都能做得眼不眨、心不慌。」

衛漓不禁擔憂的看了他一眼,景玥眼中的陰霾卻是轉瞬即逝,將手中的大碗熱湯送到了雲蘿面前,「外頭冷,你又忙到現在一刻都沒有歇,先喝碗熱湯暖暖身子吧。」

雲蘿端起碗吃著熱氣喝了一口,入口滾燙,帶著股嗆人的辣味,一下子就仿佛有一股熱氣從胃往四肢百骸彌散了開來。

身體本能的打了個哆嗦,然後抬頭問道:「難道就由著他們在那兒攪風攪雨的?」

景玥又給她夾了兩個大饅頭,「已經處置了一大批,現在留著的不是藏得深沒有被我們查出來的,就是身居要職暫時不宜妄動,不過等我們將外面那三十多活口送進刑部,陛下又能借此清理掉一些人了。」

即便尊貴如皇帝也不能想干嘛就干嘛。

雲蘿咬著大饅頭若有所思,「現在還有哪些人在不甘心的想要把我舅舅反殺……哦,掣肘?」

說反殺有些不妥當,應該是想要保留手中權勢繼續當個呼風喚雨的權臣,逼迫皇帝向他們妥協。

景玥又給她夾了個饅頭,如今條件簡陋,大車店里暫時只能拿出來這樣簡單的吃食,就著熱湯啃饅頭,實在是委屈阿蘿了!

他心里盤算著待會兒或許可以去外面給阿蘿找些好吃食,嘴上也沒有冷落雲蘿的問題,「吳國公。」

「嗯?」就宮里那位甄貴妃的親爹?

衛漓已經盯著景玥看了好一會兒,無奈景王爺臉皮超厚直接將好友的眼神給屏蔽了,衛漓卻見不得他們越說越熱鬧,便搶在了景玥的前面說道:「南詔總督甄慶乃是老吳國公的門生義子,與如今的吳國公自幼一起長大,感情甚篤。」

景玥眼瞼輕垂,漠然說道:「甄慶一手把持了整個南詔的軍政,如今誰不在暗中稱他一聲南詔王?陛下曾多次下詔叫他回京,卻每逢詔書到達之前,交趾必然侵犯我西南邊境,邊關有戰事,他這個總督自然不能應召回京。」

雲蘿又啃下一個大饅頭,問道:「還有嗎?」

「刑部尚書孫元顒。」

「誰?」

難得見到她有這么大的反應,景玥不禁莞爾,衛漓的臉上也多了絲笑意,輕聲與她說道;「孫元顒的長女是三王爺的正妃,當年三王叛亂,孫元顒雖從一開始就撇清了與女婿的關系誓死效忠皇上,這些年來也一直兢兢業業的為陛下效命,但……陛下仍懷疑他與外人有勾連,只是一直找不到證據才不好發落他,以免寒了其他老臣的心。」

「他既然當年就撇清了關系,這些年又兢兢業業沒有錯處,為何還會懷疑他?」

衛漓咳了一聲,聲音越發的輕了,「當年三王兵敗身死,三王妃正懷胎六甲,幾位輔政大臣認為稚子無辜,且那畢竟是皇族血脈,商議之後允三王妃將腹中孩兒生下來之後再行發落,只是將要臨盆之際,三王妃卻從幽禁之地消失了,之後再也沒有人找到她和她的那個孩子。」

雲蘿算了算時間,不禁問道:「那個孩子和我是不是差不多大?」

對上景玥和衛漓兩人的目光,不用回答她就明白了他們的意思。

他們懷疑替代了她身份的衛湞就是當年三王妃腹中的孩子!

如此,雲蘿也明白了他們為何明明懷疑刑部尚書有問題,卻還是要把今日捉到的那些人送去刑部。

孫元顒若是當真查出了那背後之人,陛下自然能因此斬去又一些荊棘,若是查不出來,還能借此發落了這位刑部尚書。

倒不至於要了他的性命,但捋了官職讓他回家去當個富家翁,也能省了陛下的一樁心事。

雲蘿想得眉頭都不由擰了起來,這等彎彎繞繞的政治場實在不是她擅長和喜歡的,她還是更喜歡真刀明槍的朝敵人橫推過去!

輕輕的呼出一口氣,然後埋頭熱湯和饅頭,再不去跟他們討論這種過於復雜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