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破釜沉舟自專橫(下)(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75 字 2020-08-30

「可不僅僅是苦頭啊……」

藉水泱泱,韓岡坐在船頭聽著嘩啦嘩啦的流水聲,心底甚至還有些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暗中滋長。可回頭一想,就算入城後,離家也不過四里多地,這算是哪門子的荊軻?但臨別前,小丫頭哭得紅腫的雙眼,讓韓岡心中波瀾橫生,而父母的殷殷囑咐,也是讓他心情微沉。

畢竟韓岡擁有的只有自信,而陳舉和黃大瘤有的卻是實實在在的勢力。三名至親憂心五內,也是理所當然。只是韓岡坐在船板上,伸手入河,眯著眼感受著初冬的寒水冰徹入骨,卻並不把黃大瘤和李癩子放在心頭。真正能礙著他的,是黃大瘤身後的陳舉。

作為黃河支流的支流,藉水並不寬闊,而在少雨的秋後,低落的河水也十分平靜。坐在渡船上,也不過小半刻,便結束了行程。下了船,回頭望望。還能看見站在對岸渡頭上的家人正隔河而望。舉起右手用力揮了一揮,韓岡轉回身,毫不猶豫地向著五里外的秦州城走去。

作為大宋西北邊陲的戰略要地,一路重心,從地理位置上也是占據著溝通東西南北的河谷要道。秦州城中南來北往的各族商人為數眾多。跟李將軍廟一樣,秦州城也是二十多年前韓琦韓相公知秦州時主持擴建。當其時,東西城外的草市【注4】興盛,倚城而居的民家幾近萬戶。

秦州的富庶名傳西北,而城外的市場民家又全然不設防,每每遭到西夏人的攻擊,有鑒於此,韓琦便招攬民夫擴建城牆,耗時數月,將城市東西兩側的民家店鋪一起包入城中,城民感其恩德,故號為韓公城。

也因此,秦州城是東西寬南北窄,是長方形的結構。而從南北兩面來看,城牆是兩段新牆夾著一堵舊牆。

隨著那段半新半舊、高達三丈半的城牆在視野中越來越大,韓岡行走的官道兩邊也越發的熱鬧起來。難以計數的商販擁堵在官道周圍,將四丈多寬的官道占去了半邊還多。

道路兩邊的行商有挑擔子的,也有背背簍的,更多的則是趕著大群的牲畜,駝馬用來載貨,羊群則直接是拿來賣。這些行商如果要入城,都要照規矩繳納兩厘也就是百分之二的過稅,到了城內販貨時,還要繳納百分之三的駐稅。商人賺錢也不容易,自是能省一分就是一分,幾乎都是聚在城外做著生意,形成了一個規模龐大的草市。

韓岡一路走來,四周叫賣聲不絕於耳,道路兩邊的茶肆酒鋪也是鱗次櫛比。在草市內做著生意的不僅僅是漢人,還有許多蕃族商人由於身份所礙進不了城,便在草市邊緣擺起了地攤。

如果在草市內逛一逛,說不定能掏到不少有趣的東西。只是韓岡無心駐足游逛。走到秦州南門外,忠於職守的城門守兵正一個個搜檢打算入城人們。每一個被檢查到的人,都要他們自己拍拍身子,示意自己並沒有夾帶貨物,耽擱上半日才能進城。

綿長的隊伍慢慢前進,直輪到韓岡。站在門洞下,城門守兵只上下看了韓岡幾眼,連包裹都不動,只一揮手,就放著韓岡進了城去。

「怎么連查都不查一下,就放他過去了?」一個十幾歲的小兵奇怪的問著。

「那是個讀書人啊!搜檢全身,不是有辱斯文?」城門衛為自己辯解道。

韓岡雖然沒有表露身份,眉眼又稍顯銳利,但當他負手而立,一縷清風卷動他的衣角,幾乎是隨身而來的文翰之氣,卻是遮掩不住,豈是西賊奸細能有的氣度。

穿過陰暗的門洞,眼前豁然開朗。大小道路縱橫如阡陌,店鋪宅院以千百計。行人絡繹不絕,雖遠比不上後世的城市,但與韓岡記憶中的京兆府比起來,卻也不遑多讓。唯一有別於京兆的,便是街巷之中,有鐵騎巡道,城牆之上,有弓手護持。只要看到他們,就能明白秦州還是一座防衛森嚴的要塞,再如何繁盛的商業活動也是沖不去蘊藉城中的肅殺之氣。

商業繁榮,軍威肅重,這便是西北雄城——秦州!

注1:民間自發形成的市場叫草市。北宋商業發達,各地草市墟市為數眾多。有許多草市最後還被升格為鎮,當地衙門在其中收取的商稅往往還在城池之上。

ps:北宋的秦州就是如今的天水,天水市區秦州區得名便因此而來。不知本書的書友里有沒有來自天水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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