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文廟論文亦堂皇(四)(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848 字 2020-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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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那兩個同伴呢?」韓岡問著,雖然他已經可以確定劉仲武和路明的去向。

果不其然,驛丞回道:「劉官人和路學究,方才被章老員外一股腦兒請了去。章老員外還留下話,請官人回來後,往狀元樓去,他已備下薄酒數杯,正翹首以待。而王大參也使人留了話,請官人今晚去他府中一敘。」

想不到自己一下變得炙手可熱起來。韓岡自嘲的笑笑,低頭看著手上的兩份名帖。今晚要去哪里並不用想,雖然章俞兒子章惇的名聲,韓岡在東京的這些天已經聽了不少,可王安石的親信比起王安石本人來,還是差了太多了。

王安石稱病期間,為了表明自己強硬的態度,杜門不出,完全不見外客,據說連呂惠卿、曾布這幾個得力助手也不例外。王安石現在請自己過去,肯定是已經接下了詔書,准備復出理事了。

這是好事啊,韓岡暗暗欣喜。有王安石出來支持,至少王韶那里的壓力可以減小不少。

韓岡回房很快的換了身衣服,放好了章俞的名帖。同時把王安石的名帖收在袖中,准備到王府上時退回去——參知政事的名帖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收下,地位不夠,拿到手上就要退回。如韓岡這樣的從九品選人,根本不夠資格拿,照禮節肯定是要退還的。

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中出了驛館,韓岡當先遣了李小六去狀元樓,對盛情相邀的章俞說上一聲抱歉。這小子生性伶俐,狀元樓又離城南驛不遠,韓岡也不怕他走丟。看著李小六走遠,韓岡轉身在街口找了一名租馬人:「去左軍第一廂的太平坊。」

租馬人看到韓岡,當即陪上笑臉:「官人是去王大參的府上吧?」

「你怎么知道的?」韓岡微感驚訝,內城的太平坊是達官顯貴們的聚居地,有好幾十戶人家,他怎么知道自己是去找王安石?京城出租車司機的頭腦聰明到這等地步?

租馬人則笑道:「小的就在城南驛邊上做買賣,雖然沒運氣讓官人照顧到生意,還是聽到了不少關於官人的消息。」

「原來如此。」韓岡點了點頭,自感好笑,凡事說破就一點不出奇了。他跳上馬,便揮鞭向王安石府趕去。

……………………

興沖沖地入宮謝恩,卻被趙頊拒之門外,王安石此時的心情當然好不了。但他並無空閑發怒,趙頊會做如此轉變,理由不問可知——御史中丞呂公著午後趕著入宮奏事並不是個秘密。但他到底跟趙頊說了什么話,卻讓人頗費思量。

呂公著入宮後到底說了什么?為什么天子心情變得這么快?聚在王安石書房中的呂惠卿、曾布、章惇三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想著同一個問題。

呂惠卿想了一陣,便不去再猜測,放棄似的自嘲的哼了一聲。他雖然還是有些在意,不過並不是如曾布那樣緊鎖眉頭的憂心。富國強兵的規劃才開始,天子離不開王安石,這一點呂惠卿看得很清楚。而且他的舉主如今也只能見招拆招,不可能再稱病逼著皇帝表態。

章惇也是很快就放棄了去想那兩個讓人頭痛的問題。皇城里面從來都是有謠言沒秘密,明天就能知道的事,何必趕在今晚苦思冥想?

只有曾布眉頭緊皺。王安石剛剛稱過病,用離職來要挾天子,這一招短時間內不可能再用,到了明天,也只能照常上朝理事。但他被拒之於宮門外的模樣,怕是已經傳遍了東京,曾布不難想象,明天去中書,政事堂中的幾位宰執,會是什么樣的眼神。

「別想那么多!說說最近有什么事?」

王安石敲了敲桌案,把三名助手的注意力集中過來。他不是那種能在短時間內轉換心情,變得氣定神閑的人。但執拗的脾氣,卻讓王安石越受壓迫便會越發的強硬。堅定的意志和自信,是每一個政治家和改革者都必須的性格,王安石也是從不缺乏這兩點。

王安石相問,章惇先開口:「三司條例司是眾矢之的,在參政稱病的這些天里,陳暘叔【陳升之】多次上奏要廢去三司條例司。同時還反對設立中書條例司,但言兩司無故事、無先例,以撤去為宜。」

曾布一聲冷笑:「若不是當初陳暘叔一力支持參政和新法,又怎會讓他先登上相位。想不到他當了宰相,反過身來就變了一張臉。」

章惇也笑了一下,笑容中夾著諷刺:「得魚而忘荃。陳相公可謂是荃相。」

『荃者所以在魚,得魚而忘荃。』荃就是竹籠,用竹籠捕魚,捕到魚後卻忘了竹籠的功勞。章惇引用出自《庄子》的這句話,就是在諷刺陳升之過河拆橋,王安石聽得也是一笑,心道,這章子厚還是口舌不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