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入宦海難得閑(二)(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65 字 2020-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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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的話,韓阿李聽了就不高興,送信的人可是她選的:「小王貨郎來往鳳翔秦州二十多年了,如果再算上他老子老王貨郎,父子兩人在秦州和鳳翔兩頭跑加起來快五十年,給人帶的信,只要人還在肯定能送到。多少年的信用在了,他們不會說謊!何況給你舅舅、二姨的信都送到了,說給你四姨的信也送到了,難道還會有假?都說讀書讀多了心眼就變多,還真是一點都沒錯!三哥兒你也是越變越滑頭了……還是原來書呆子的那樣好!」

韓雲娘一下捂住嘴,猛的低下頭,肩膀一抖一抖的暗笑著。

韓岡被罵得無可奈何:「娘說的是!」

「你看你,滑頭了了不是!?什么『娘說得是』!分明就是再說『娘說得不是』!」

韓阿李這么一說,韓岡說是也不行,說不是也不行。他求助看看自家老子,韓千六卻是一輩子聽慣渾家罵了,安之若素的夾著小菜,照常吃飯。『算了,三十六計走為上好了。』韓岡想定,三兩口把早飯吃了,也不顧韓阿李還是不痛快,道了聲孩兒走了,便到外院左廂後的馬廄牽了自己馬出來。

原本這些瑣事都是李小六負責,但昨天韓岡放了他的假,讓他回家探視父母,現在韓岡只能親歷親為。

韓岡牽著馬,韓雲娘從後院小碎步的跑過來,依依不舍的送了韓岡出門。韓岡騎上馬,走了老遠後,回過頭,還能看著小丫頭倚門望著。

韓岡家離州衙不遠,出了家門前的小巷,向左一拐,一百多步外就是州衙大門,同時也是秦鳳經略司衙門。按說這么近的距離走路就可以了,養匹馬在家還浪費草料錢。但官員的身份讓韓岡必須騎馬。若是看著一個同僚身穿官袍在大街上趕路,任憑哪個官員都要搖頭,說他有**份。

轉眼就到了衙門前,韓岡收韁下馬,守在門前的一群老兵中走了一個出來,將韓岡的馬從小門牽到州衙里的馬廄里去養著。在廂軍和禁軍中都有降等的制度,想衙門前的這些老兵,都是沒有了戰斗能力,無法勝任更高強度的工作,被從軍中刷下來,最後領著半俸,在衙門里或是官員家又或是官辦的寺廟里,做點雜事。

韓岡正要進門,突然背後傳來一聲喚:「前面那不是韓官人嗎?!」

聽到那個聲音,韓岡先皺了下眉頭,然後回頭笑道:「是元兄啊……」

來人是韓岡入京三個月里的變化之一,喚作元瓘,現在是王韶身邊的幕賓。元瓘是個還俗僧,是王韶的鄉人。新近還俗不久,戴著帽子下面,是才兩寸多長的頭發。小眼睛,招風耳,蒜頭鼻子,臉上總是油光光,相貌甚有特色。

元瓘趕到近前,身上衣物熏得濃香就直沖著韓岡的鼻子。韓岡側過身子,率先往里走,省得自家被荼毒,嘴里還帶著話:「元兄今天來得早啊……」

「機宜今天可是有要事要找小人商議,不得不來啊。」元瓘裝著不情願的樣子,實際上卻是在炫耀自家在王韶面前受到的重用。

韓岡不怎么喜歡元瓘,倒不是因為這個還俗僧總抱著在王韶面前爭寵的心態,對自己莫名其妙的有著競爭心理。只是單純嫌他總是衣服薰上濃的能毀掉人鼻子的香味,一副自詡風流的模樣,這讓韓岡總是覺得跟某個他感覺很惡心的家伙的嘴臉很像,但偏偏韓岡卻是想不起來究竟像哪一個。

不過王韶倒是贊過元瓘精通書算,有貨殖之術。韓岡看王韶的意思,大概是想讓元瓘負責市易之事,如果一頃四十七畝的事爭出個眉目,不但屯田可行,市易也可以乘機浮上台面——王、竇的萬頃和一頃之爭,爭得不再是田地多寡,而是朝堂的信任到底是哪一邊,這實質上已經成了王韶和李師中秦州兩個派別的政治爭斗。

一旦王韶的說法被承認,那他的其他策略也就同時得到了施行許可,將穩穩地把持住開拓河湟的控制權。至於李師中、竇舜卿,還有向寶,都不可能再留在秦州。反過來,王韶若是失敗,他也在秦州待不住了。

韓岡一邊想著事,一邊有一句沒一句的與元瓘扯著閑話。在走過第二道門後,韓岡拱手道別,如釋重負的往左轉去。而元瓘則看著韓岡的背影冷哼一聲,繼續往前走。王韶的公廳在州衙第三進的西廳,而韓岡卻是在第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