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五月鳴蜩聞羌曲(八)(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791 字 2020-08-30

王九上來架住王啟年,笑著道:「王大兄弟,還是去了再說。」

王啟年幾乎是被兩人押解進了酒店。夏日的午後,小酒店中生意並不好,只有一桌有人。他看過去,兩個站著的伴當,也是成紀縣衙的衙役,而且還是同族兄弟——周寧和周鳳。客位上的是機宜王韶的隨從楊英,而坐在主位上的卻是他熟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韓撫勾!」王啟年驚道。

剛才還在竇舜卿府中說起韓岡,自己又是出了要害他的主意。現在見到本人,心中免不了就有些發虛。但一想到自家身後已經有了竇舜卿這座三山五岳一般的硬靠山,他的膽氣就壯了很多。

王啟年主動上前行禮:「不知韓撫勾喚小人過來,究竟是有何訓示?」

「究竟是為了什么,王啟年,你自己心中應該最清楚!至少不是請你喝酒來著。」韓岡說得很直接,聽到王啟年被叫入竇府,他沒心思再雲山霧繞的試探。

「看撫勾說得,小人還真是不清楚。」

王啟年抬起頭,毫不退讓的跟韓岡對瞪著。他在竇舜卿面前嚇得瑟瑟而斗,那是因為小命給人攥在手上,但從九品可不像竇舜卿那樣,杖死吏員也可以若無其事。

韓岡雖然凶名外著,但在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在酒店中,他也沒什么好怕的。真的有事,躲到竇府里去就行了,何況這個灌園小兒又沒幾天好蹦達了。

韓岡看著王啟年膽氣甚壯的模樣,心中一片雪亮。他冷笑著,右手搭在桌上,中指輕輕的扣著,噠噠的單調聲響中,他緩緩說道:「西門李成衣家產爭奪案;劉十五殺人案;宗孝坊縱火案;熙寧元年元月雪災所耗賑災款項的賬簿……王啟年,這些年你把架閣庫中的卷宗賣掉了多少,燒掉了多少,又瞞下了多少,要不要我一件件的數給你?」

王啟年聽著韓岡一件件的數著他過去做下的好事,聽到一件,身子便抖上一下,臉色也是灰白了下去。心中一陣發慌,灌園小兒什么時候把這些事給翻出來了?只是聽到最後,他卻不抖了,笑了起來:「這些事牽扯甚多,撫勾你還是要慎重啊。」

「所以當本官把這些事揭開來時,你多半會在獄中被個土口袋壓上個一夜半夜,上不了公堂。」

王啟年搖頭,搖得很慢,卻很堅定:「小人什么都不知道!」

「竇舜卿保不了你。」韓岡瞪著王啟年,冰冷的說著。見著王啟年不為所動,表情遂軟了下來,搖頭嘆道:「算了。本官知道你嘴上有門閂,什么都不會說的。」

王啟年聞言,笑意便爬上了臉,沖著韓岡作揖:「那小人可以走了嗎?」

「走?」韓岡臉色一冷,喝道:「架住他!」

王啟年還沒反應過來,旁邊的四個縣衙衙役一起動手,將他牢牢架住。雖然不是專管捕盜的快手,但王五他們也頗學了兩招,摁住手腳,讓王啟年一動也動不得。

「韓岡,你這是做什么?!」王啟年臉色煞白,用力掙了又掙,連禮節也不顧了。心中發慌,難道郭鐵嘴今早說得災厄,是印證在現在,而不是竇府中。

「既然你嘴上不肯說,我直接問你的心好了。」韓岡走到王啟年身邊,盯著他慌張的眼神:「你知道嗎,平常的時候,心跳脈搏都是很平緩的。不過一旦說謊,心跳就會快上一點,而脈搏也會變化。嘴能說謊,但心卻是說不了慌。」

王啟年心慌了,嘴卻是硬著:「胡說八道。」

韓岡伸手搭上王啟年的右腕,「本官可是不是在胡說,你忘了我是什么身份?」

王啟年的臉色變了,連旁邊的幾個人都是一副恍然的模樣,「原來如此!」楊英在旁邊點著頭。

韓岡三根手指搭在王啟年的手腕上,做著把脈的動作,開始提問:「昨天你見過竇七衙內沒有?」

「有又如何?!」王啟年厲聲瞪眼。

「不要說話!」韓岡一皺眉,「我只問你的心就夠了。」他又對王九道,「如果他再亂叫,就堵上他的嘴。」

王九點頭應了,韓岡再次發問:「方才你是不是見了竇副總管?」

王啟年扭過頭,不搭理。

韓岡卻不管他,仍是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的問著,都是些尋常問題,有的他心中有答案,有的他也不知道答案。

王啟年一直閉口不言,問題聽得多了,身體和神經也漸漸松懈下來。韓岡看在眼里,眼神突的一變,唯一要問的問題厲聲問出了口,「利用關在大獄的那位郎中來害我,竇副總管已經打定主意了吧?!」

王啟年身子猛然一顫。他這一動,不但是韓岡,連其他人都知道了真相了。

「好狗膽!」楊英拍案大罵。王五周寧他們手上也是一陣用力,勒得王啟年齜牙咧嘴。

「看來是真的了。」韓岡嘿嘿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