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阡陌縱橫期膏粱(六)(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44 字 2020-08-30

千里之外,一連串的咒罵,正在王韶的肚子中醞釀。

在京城中,除了趙官家和寥寥幾個宰執以外,其他人無法也無權干涉河湟之事。而且只要有了天子和王安石全力支持,樞密使文彥博也拿他沒有辦法。但王韶怎么也沒想到,他這么快就被人拆了台,而且還是天子親手拆的。

自入京後,覲見天子的程序按部就班的完成。從王韶開始,一直到隨行的蕃人,一個不少的都到了賞賜。也不知俞龍珂和瞎葯兩人從哪里聽來的故事,當天子說要賜姓時,他們便一起說平生多聞包拯包中丞是朝廷忠臣,乞求官家賜姓包氏。現在俞龍珂改名包順,瞎葯改名包約,至於張香兒,他本就是漢名,也不用改了。

以青唐部族長為首的三人肯到京城表示順服,代表著王韶平戎策第一步的完美實現。天子頒制書,署詔令,並盛贊王韶『不煩大舉之兵,靡事稱餉之役,以戎拓地,震懾遐荒,開信示恩,輯綏懷附。』恩榮無比。

一時之間,王韶便成了在京城中風頭最勁的人物,邀請、示好絡繹不絕,如同行星圍繞太陽旋轉,讓王韶差點昏了頭去。幸好他自出關西之後,吃了虧多了,更清楚這些奉承今天能來,明天就能去,完全做不得數。

可幾年來,王韶還是第一次從京城中聽到人們的歡呼聲。由於地理位置上的關系,秦州一向不被京城的官員們重視,聽說過河湟二字的寥寥無幾。但眼下一切漸漸都在變化,越來越多的人聽說了王韶努力的結果,隨著拜訪他的高官顯貴越多,贊美聲便顯得更加響亮。

志得意滿四個字充斥在心間,只是王韶的好心情只持續到今天,片刻之前:

「調韓岡去鄜延?!」

王韶陡然提高的聲調仿佛在質問天子,在寂靜的崇政殿中顯得格外刺耳。他頓時驚覺自己已經可以算是君前失儀,陪伴在側的樞密副使吳充也投來不快的目光。雖然聲音又勉強回復正常的水平,但王韶的反對聲卻堅定異常,「陛下,此事萬萬不可!」

「為何不可?」王韶的反對也是在情理之中,趙頊不以為意,但他的反應還是要比天子預計中的激烈不少,「延州半年之內便要見功。而河湟明年開春前不會有大的動作。把韓岡調去也是為了能夠更好的用兵橫山,等到韓絳並吞千里橫山之地,再將其調回秦州也不遲。」

「而且關西的錢糧也不足,現今都給了鄜延,秦鳳沒有多少余量,只夠補上渭源之役的虧空。」吳充補充著趙頊沒有說出來的關鍵。

今夏陝西大旱,不過秦州夏收之後才旱情爆發,對於冬小麥的收獲,並未造成太大的影響。而且秦州河流眾多,加之處於源頭,小麥以外的其他作物雖然都是秋收,但用水可以用河水彌補。而秦鳳以東諸州,卻是旱了整個夏天,連渭河水面都降了三尺,一點都排不上用場了。

不需要吳充強調旱情的影響,王韶從秦州往京城來的一路上,聽說的、看到的,就已經讓他憂心不已。低低的嘆了口氣,王韶收拾起心情,卻還是想保住自己的牆角不被人撬走,屈己利人是美德,但在官場上,卻是笑話:「因療養院之事,韓岡在河湟之地聲名遠播,武勝軍中亦有多家蕃部因其之名,意欲來投。如今此事剛剛有了眉目,貿然將其調離,恐怕會功敗垂成。」

趙頊未曾想過王韶對這個調令反應如此激烈,好像真是離了韓岡古渭那邊就要出大問題了一般。雖然事實情況正是如此,不過趙頊並不想改變自己的做法。橫山、河湟兩地的重要性孰高孰低,他看得很清楚。主持進築橫山戰略的是宰相,而主持河湟拓邊的王韶,離宰相之位還有千萬里之遙。

只是如王韶這等屢立功勛的臣子,趙頊一般來說都是寵禮有加。尤其是他還盼著王韶接下來能繼續高歌猛進,把木征和董氈一起提來,讓他能像對包順、包約兩兄弟那樣,給董氈叔侄賜姓賜名。這樣的想法,讓趙頊不便用著強硬的態度對待王韶:

「朕還記得王卿早前曾多次上書欲升古渭為軍,此事朕亦早有考量。但前時古渭諸蕃並未順服,就算強行升格,也不可能讓此地頓時變成人煙輻輳的軍州,最多也就跟那些個羈縻州相仿佛,不如不設。不過眼下包、張兩家都已降伏,古渭已定,再提此事便是順理成章。」

當年真宗皇帝偽造天書,鬧得國中烏煙瘴氣,王旦一代賢相,一貫的賢明正直,卻跟著胡鬧。何故?還不是因為真宗賜了他一酒壺的珍珠。對一國宰相來說,一酒壺的珍珠算不得什么,但這可是天子送的賄賂!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天子給臉,做臣子若不老老實實收下來,等日後可就沒臉了。

現在趙頊擺明要用古渭升軍一事來向王韶交換韓岡。古渭升軍本就是水到渠成之事,用韓岡來交換,其實還是虧本——有葯王弟子坐鎮後方,前面的士兵膽氣便能裝上三分——可王韶有拒絕的權力嗎?何況韓岡又不是他的兒子,能任他擺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