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大梁軟紅驟雨狂(二)(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04 字 2020-08-30

韓岡說是沐浴更衣,其實也是想在見王安石前,與王韶互相之間通個氣。

王安石如今正得聖眷,換作普通的官員,當聽到他的召喚時,只要不是與其黨派有別,都會忙不迭地跑去聽候差使。甚至不用招呼,只是為了能在王安石面前說上一句話,每天在王府門前能站上一排人。若是一些心機略重的,更是想著用滿面風塵到王安石面前,換聲『幸苦』。

而韓岡不因當朝宰相的看重,改變自己的行事步調,這是純正的士大夫的脾性。王安石會怎么想,王韶並不知道,但至少他是很欣賞。

只是宰相家人,王韶也不便輕忽視之,隨便丟在一旁。他看了王安石派來請人的家丁一眼,正想找個借口進驛館中。四十多歲的仆役,臉上看不出半點不快的神色。並沒有宰相家仆人傲氣凌人的脾性,心思通透的躬身道:「請官人自便,小人就在這里等候。」

王韶暗贊了一聲,點點頭,便也轉身進了驛館中。

驛丞正要領著韓岡去他的房間。由於是上次的老熟人,加之方才的一幕,城南驛的驛丞對韓岡點頭哈腰,恭謹非常。驛丞一疊聲的催促著館中的驛卒,讓他們挑住一間上房給韓岡。又讓人立刻准備洗浴之物,為韓岡准備上。

韓岡溫和謙退的笑著,並不因為驛丞的禮敬有加,而變得狂妄起來。雖然王安石的家丁正在門外等候,但他仍舊是不慌不忙,一點也沒有心浮氣躁。他的這副寵辱不驚的作派讓驛丞加倍恭敬起來,腰低了兩寸,笑容也多了三分。

韓岡並不怕王安石會因為苦等而生氣,他到京城的具體時間,連他自己都確認不了,何況王安石?門外的王家家丁,擺明就是計算過韓岡的行程,一直等在驛館外的。眼下這個時間,王安石應該還在中書衙門里,就算不下馬就去王府,也還是要在門房或是偏廳中等著。

韓岡一邊聽著驛丞的奉承,一邊望著大廳的入口,很快,王韶果然走了進來。一別一個多月,再相見時竟然卻是在京城,世事難測,這也是一個現成的例子。

時間短暫,王韶和韓岡見禮過後,也不多余的廢話。驛丞帶著兩人一起往里走,遠遠的在前面領頭,其他人也識趣的遠遠落在後面,總計才七八個人,就分成了三撥前後走著。

雕欄畫棟的長廊,通向韓岡前次入住的院落,不過今次驛丞沒有在那間院子前停步,而是向後繞去。

王韶神情鄭重的問著拖後半步的韓岡,「玉昆。韓相公上書要調你去延州,你的想法到底如何?」

王韶問得直接,韓岡便搖搖頭,正色回覆:「河湟功成在即,下官何苦去延州受牽連。」

聽出了韓岡的言下之意,王韶微一揚眉,故意反詰道:「朝中鼎力支持,陝西河東同心協力,橫山一役未必不能成功。」

「即便成功又如何?河湟是下官心血所在,而橫山卻是少見親近。舍近求遠,舍此而就彼,智者不為也!」

兩個選擇擺在面前,韓岡挑選起來卻沒有半點猶豫。他在河湟已經扎下了根基,那里是他的根據地,從瞎葯開始,諸多蕃部,都要聽著他的號令,一句話就能讓他們奔走起來。而在秦州,上至郭逵,下至小吏,他都能說得上話。讓他去幾乎可算是敵占區的延州,一切從頭開始,韓岡沒那么傻。

而且河湟之地直接連通河西走廊,日後攻下蘭州,還可以直往西域。雖然在眼下,還沒有聽說天子要拓土西域的打算,而在韓岡的記憶中,他前世也沒有聽說過北宋有遠征西域的事跡。但韓岡自信有他在,承漢唐之遺風,重開西路,絕不是夢想。只要把根留在河湟,功勞可以說是源源不斷。

這樣的情況下,他去韓絳手底下做什么?橫山的蛋糕早就被瓜分光了,在韓絳帳下,就算把分派給他的任務做到百分之兩百,也只能分潤一點殘羹剩飯。不比在河湟,作為王韶和高遵裕的副手,同時也作為各項政令最重要的執行者,他受功的順位始終排在前五。

盡管韓絳是首相,而王韶僅僅是個緣邊安撫使,要輔佐的對象地位天差地遠,可韓岡一直都是寧為雞口,不為牛後。

「……這樣我就放心了。」聽到了韓岡的表態,王韶點了點頭,默默地走了兩步,踏著長廊地板的聲音有些空洞。神情慢慢變得嚴肅了起來,聲調微沉:「玉昆,你還是去延州一趟比較好!」

韓岡聞言便是一楞神,轉過頭看著王韶,見他的神色不似在試探。他心知必有枝節橫生,皺眉問道:「究竟出了何事?」

王韶輕聲嘆了口氣,「韓子華前日重又上書,要調玉昆你去延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