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頓塵回首望天闕(六)(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14 字 2020-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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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子厚到底有什么盤算?』

一邊喝著周南奉上的酒,韓岡一邊揣測著章惇的用心。

蔡確卻好像並沒有發現章惇的正在刻意導引話題,順著章惇的話道:「說起薛師正,其理財之能的確是難得一見。每年的六百萬石糧綱,若不是換作他來主持,還是照樣要損耗兩成在路上……當初曾聽薛師正說起過,押運綱船的軍漢許多都會私底下把船上的新糧新絹,跟沿途的奸商偷換成浸過水的損壞品,然後就報稱路上遇風雨毀損,籍此牟利……」

蔡確話聲稍稍一頓,章惇就立刻附和上去:「我也聽說過此事。以次換好還算是小心的,更大膽的直接報了傾覆的都有。那些奸猾小人上下打通了關系,就算追賠都賠不到他們身上!」

「現在薛師正做了六路發運使,把民船和綱船集合後一起發來。路上是否有風雨,參看民船便知。有民船上的貨物做對照,那些奸猾之徒可就再玩不了什么滑頭。有他主持均輸法,這『徙貴就賤,用近易遠』八個字,當是不難做到。」

薛向對蔡確有知遇之恩,蔡確說話時自然都向著薛向。不過如今均輸法的順利推行的確都是靠著薛向的功勞。

在均輸法之前,漕運實行的是轉般法。也就是將東南六路——江南東路,江南西路、荊湖南路,荊湖北路、淮南路、兩浙路——上供朝廷的物資,先在真州、揚州、楚州、泗州設轉般倉儲,然後再由綱船通過運河分批運往京師。

從運輸效率上說,轉般法的確不差,但綱船侵盜現象嚴重,因此而飄沒的物資,最後有很大一部分要通過提前加征而得到補償,地方上當然會有所怨言。加上轉般法年年征收的入京物資數量幾乎固定,豐收時六百萬石,災荒時還是六百萬石,對地方州縣來說,荒年時就是個很大的負擔,所以才有了更能適應現狀、視州縣豐歉與否,而改變征購數量的均輸法。

章惇和蔡確都是那種能看清現實、而不宥於義利之辯的官員,也很清楚均輸法的意義所在。

「江湖有米則可糴於真州【今儀征】,兩浙有米則可糴於揚州,淮上有米則可糴於泗州,不但無歲額不足之憂,亦可以此而寬民力。」蔡確說的,就是均輸法的本意。

「東南綱運不絕,則京師安定。京師安定,則天下太平。」章惇說著,「江南、荊湖、浙、淮這六路,實是關系到天下的命脈。若是其中有哪一路有賊子作亂,即便是只占了綱運兩成的荊湖之地,天下也就安穩不了了。」

「可是大宋開國以來,西北亂過,河北亂過,蜀中也亂過,但東南諸路可從沒亂過。」路明難得的反駁章惇,韓岡卻覺得有哪里不對。

「不,荊湖兩路可從來都沒少夷人作亂!」章惇丟出一句後,便開始喝酒吃菜。

韓岡眨了眨眼,隱隱的抓到了一點頭緒,章惇好像說的並不是均輸法和綱運的問題,而是意在荊湖,路明的插話也是證明了這一點。他開口,緩緩說道:

「荊湖雖多有蠻夷作亂,可地理絕佳,上接蜀地,下通江南。水土皆是上上。雖然水患頻頻,但如果治理得宜,一二十年後當是又一座糧倉。東南六路每年六百萬石的綱運,其中八成以上,是來自兩江、兩浙和淮南四路。以東京的倉囤糧儲,只要連續兩年這四路中有兩路同時災荒,京中也便要慌了……如果說是如今開拓河湟是為了免除外患,那么開發荊湖卻能緩解來日內憂。」

韓岡指點江山,章惇、蔡確和路明都放下杯盞,停筷下來靜聽。

韓岡對關西的確了若指掌,但說起荊湖兩路卻只有後世的一點印象,對東京倉儲則更是半點不知。他這一番話本就是信口開河,僅僅是試探而已。

不過章惇明顯的上了鉤,立刻順著桿子爬了上來,「只可惜荊蠻眾多,不順朝廷,時常下山騷擾,讓漢民不得安寧!如何能安心屯墾。」

荊蠻的反抗當然多,歷朝歷代,都沒少派兵去鎮壓過。要不然後世的荊湖地區,尤其是湖南,也不會有那么多帶著征服意味的地名——保靖、永順、靖州、寧遠,這些名字中,從里到外都寫滿了中原王朝對南方少數民族的征服與統治。

「荊蠻雖多,不過是烏合之眾,以天兵相臨,必然俯首帖耳,手到擒來。」

路明此話一出,韓岡就撇了撇嘴,連帶著蔡確也露出了一個看透了一切的笑容——路明的這句話,還是說多了。

學著韓絳、王韶的樣兒,領軍進剿荊湖兩路不肯歸順朝廷的蠻夷,從中博取軍功,以期飛黃騰達,這就是章惇的打算。

但他在席上說這些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