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肘腋蕭牆暮色涼(六)(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27 字 2020-08-30

不再強逼著詢問什么,士人真要犟起來的,天子的臉面都可以不給,韓絳也不想再丟臉了。聲音冷了下來:「也罷,既然韓岡你不願,我也不強迫你。種諤幾次三番求我調你來延州。既然你已經到了,那就直接去綏德,不要再耽擱。」韓絳語氣隨即又加重了幾分,「此戰攸關國是,若你在其中有何疏失怠慢,我必不饒你。」

韓岡立刻起身,在廳堂正中,向韓絳躬身領命:「韓岡謹遵相公之命,敢不盡心盡力。」

再沒什么話好說,話不投機,韓絳又是貴人事忙,隨即便點湯送客,韓岡也順勢告辭出來。就算背著身子,他也能感受到韓絳帶著怒意的目光,正冰冷的盯著自己的背後。

這一次見面,韓岡很直接的表明自己的立場和態度。他的工作僅僅局限於完成他的差遣所帶給他的任務。除了軍中傷病方面的事務,其他公事,他絕不會插手半分。從中也可以看得出,他完全沒有親附韓絳的想法。這樣決絕的表態,加上在王安石府上的發言,日後羅兀淪陷,橫山局勢糜爛,也半點罪名牽連不到他頭上——以王安石的性格,在天子面前不會隱瞞韓岡當初的立場。

當然,有得必有失,韓岡今天毫不給面子的態度,因此也徹底得罪了韓絳。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不是韓絳先用了手段,韓岡也不會回絕得這么直接——因為擔心著韓絳會給自己下套,越強硬的拒絕才會越安全。

開罪了宰相,韓岡倒也不是很擔心。反正至少在短時間內,韓絳不可能找茬整自己。他的兩封請調的奏章,現在還在中書門下的架閣庫中放著呢。也許過上幾個月,現在的這份護體金身當會褪去顏色,但那時候,韓絳可不一定還能在現在的這個職位上。

在重又變得恭敬起來的門房恭送下,韓岡踏出帥府,一點冰涼忽而落在臉頰上。他抬頭天際,晦暗的雲層已經遮蔽了一切。鵝毛大的雪片,洋洋灑灑的落了下來。

探出手,指頭大小的雪花打著轉落在了掌心中,隨即便融化消失。收掌握拳,些微寒意從掌心的肌膚中沁入,韓岡微微冷笑:「果然還是下雪了!」

回到驛館,種建中並沒有去訪友。而是站在庭院中,也是抬頭望著天,頭發肩上落滿雪花,臉色與天空的顏色一樣陰沉。

韓岡毫不驚訝種建中的心情變化,腳步隨即放重了一點。

聽到韓岡回來的動靜,種建中回過神來,「玉昆你這么快就回來了?見到韓相公了?!」

「見到了。」韓岡略一點頭,卻道:「延州下雪,不一定綏德、羅兀也有雪。隔著快兩百里,不必太過擔心。」

種建中擠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玉昆你是不知道,綏德、羅兀與延州,天候變化許多時候都是同時的。而且延州這里下場小雪,往往綏德哪里。反倒是山北的銀州,天象卻是與咫尺之遙的羅兀城不盡相同。」

綏德、羅兀既然處在延州上游,地勢理當比延州要高。三地既然同在橫山南側,氣流受到山勢影響,也的確是位置越高的地方雪會越大,綏德大過延州、羅兀又大過綏德。反倒是有山勢阻隔的山北銀州,情況會好上一點。

「秦嶺的氣象好像也是南北不一,同在秦州,山北成紀縣就與山南的天水縣有很大差別。」韓岡說著,「如果真如彝叔你的說法,那綏德、羅兀現在也當是下雪了。不過既然選在正月用兵,事先不會沒有預計到會有現在的情況吧?」

「預計是預計到了,但……」種建中又看了眼雪片越發的大起來的天空,搖頭苦笑:「再怎么預計,看到下雪,心里總是不爽利。這場雪,不知要給築城之事添上多少麻煩。」

韓岡安慰似的拍著種建中的肩膀,撣去積下來的雪花:「往好處想,雪下得越大,西賊那里也不好進兵。」

「但願如此。」種建中抿了抿嘴,卻不見半點寬慰。又嘆了口氣,問韓岡道:「玉昆既然見到了韓相公,那你接下來的行止如何?」

「韓相公已經下令了,即刻啟程,去綏德令叔帳下報道。」韓岡拱了拱手,笑道:「還望彝叔多加提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