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吳鉤終用笑馮唐(三)(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92 字 2020-08-30

雖然韓絳仍是高踞於上,趙瞻站在下首,但兩人的精氣神明顯有著鮮明的對比,難怪游師雄說看到韓絳,就知道他為什么壓不住趙瞻的盲動了。

種諤、王文諒和韓岡三人行過禮,韓絳好言撫慰了種諤幾句,但種諤臉色和回應都冷淡,看起來因為強逼羅兀撤軍之事,兩人之間的和睦關系已經破裂了。

韓絳看樣子也無意與種諤彌合關系,擺擺手,示意三人站進班中。但趙瞻卻在這時厲聲叫了起來,「王文諒!你可知罪!?」

趙瞻的大喝聲震內外,韓岡站進隊尾,便回頭看著熱鬧。而王文諒卻仿佛胸有成竹,跪倒答話:「末將不知!」

「不知?!」趙瞻嗤笑一聲,「吳逵口口聲聲說你逼他做反,你還不知?!」

「郎中明鑒!」王文諒擺出很委屈的姿態,「吳逵早有不順之心,所以才與忠心耿耿的末將不合。現在趕著要殺末將,還不是因為末將曾經戳破他的心思。」

「種總管、白鈐轄、程監押,哪一個沒跟吳逵喝過酒?!」王文諒跪在地上質問著,手指一個個從堂上眾將官身上劃過,最後又一指韓岡,「還有韓管勾,前日他可是跟著吳逵同行了數日,一見如故。現在吳逵做反,不窮究他們不能明察吳逵反心,卻來聽著叛賊的話來處置末將,末將不知是何道理?!」

王文諒振振有詞,也不怕得罪人,因為他知道,韓絳必然要保他。

聽著王文諒把自己都扯進來,韓岡眼皮一跳,心中大罵,都這時候了還要攀誣。繼而又很奇怪的看著堂上眾將,以他們這群武夫的脾氣,怎么不跳出來反駁?

「倒是伶牙俐齒,難怪能惑亂上官。」趙瞻冷笑一聲,完全不理會王文諒的自辯,他轉過來對韓絳道:「相公,這廝敗壞國事,又惹得吳逵做反。當處以軍法,讓叛軍無由再舉叛旗!」

「不行!」韓絳果然如王文諒所料,拒絕得毫無余地,「不是本相要留著王文諒的一條性命,但這是朝廷的臉面問題,容不得向叛賊低頭。」

不是韓絳不想處置王文諒,換作是任何人,灌注了自家多少心血的成果,因為親手提拔起來的某個蠢貨而功虧一簣,就算千刀萬剮都解不了心頭的怨恨。

韓絳也想殺王文諒,只是王文諒是他提拔起來的,兩邊的命運聯系在一起,如果不能保住王文諒,那接下來,他不但顏面難保,還將直面政敵的攻擊。

而且,若是真的按照叛軍的要求這么做了,朝廷的體面該往哪里擺?王文諒再如何不是,都是朝廷命官,因為叛賊的口號,而殺掉朝廷命官。當年在貝州都無人敢作的事,現在倒還敢提出來?!只要韓絳點了頭,御史台就要興奮得跳起來,反倒是提意見的趙瞻不會有什么事——斗郎中哪如斗宰相!

韓絳的顧慮,其實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理解,這是很簡單的官場常識,所以王文諒才有恃無恐。韓岡也知道,但他卻完全沒有保住王文諒的心思,這廝實在是太讓人厭了。不過要解決王文諒明明有著變通的辦法,只要多帶過幾年兵,又混多了官場,當是沒有不會用的。

韓岡左右看了看,從種諤開始,下面的諸將都是木雕土塑般的一張臉,卻是隱隱帶著幸災樂禍、看好戲的神色,他頓時明白了。

呃……原來如此!

看起來韓絳在這里的人緣真是壞透了,竟然沒人出頭幫他解決眼前的問題。當然,大概其中也有不想摻和進新舊兩黨的戰爭漩渦之中的因素在。

對於韓絳這個人,韓岡沒有什么好感。但韓絳是王安石的重要盟友,而韓岡也算是新黨的一份子——至少是被舊黨看不順眼——不管怎么說,都得顧念著一點香火情。最重要的是,王文諒這廝實在惹人厭,還是早早去死比較好。

韓岡想定,當即站了出來,向韓絳行過禮:「相公,下官有一言當說!」

韓絳深深的盯了韓岡一樣,不知道這個在羅兀新立大功,深得軍心的年輕人會說出什么話來:「你說!」

「以叛賊而殺命官,不但無濟於事,徒留笑柄與人,此事必不可為!」韓岡先是一口否定了趙瞻的意見,在韓絳和王文諒驚訝的目光中,話鋒一轉,「但因為叛賊的謠言,使得王閣職蒙受不白之冤。還請相公下令,命王閣職領本部全力攻打咸陽,一則自雪冤屈,二則圍城日久而不攻,已是兵老將疲,亦得振奮一下人心!」

韓岡朗聲說著自己的建議,眼角的余光瞥著身邊蕃將瞬息間煞白起來的一張臉,暗自冷笑:

『王文諒,請你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