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旌旗西指聚虎賁(一)(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582 字 2020-08-30

九月初的隴西已是深秋,草木皆已枯黃,一個月前尚漫山遍野的郁郁蔥蔥的綠色,現在則成了山嶺間的點綴。河中渠中的流水依然潺潺,但叮叮咚咚的水聲中,也已透著縷縷寒意。開犁播種的時候快要到了,道邊田地中的雜草,已經被焚燒了一遍。王厚正騎著馬,行在黑色田地中的官道上。他身後跟著一列車隊,幾乎都是空載,拉車的挽馬頭昂足揚,步履輕快的小跑著。

王厚是奉命押運糧草去渭源堡,現在才剛剛回返隴西【古渭】。一行車隊接近了縣城,於路遇到的商旅和行人多有認識王韶家衙內的,立刻閃到道邊,讓著他經過。

冬日已然不遠,來往隴西的各地商旅又多了幾分,都想趕在天氣尚好的時候,為今年的生意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城門口熙熙攘攘,王厚的車隊雖然身份不同,不過還是在城門處耽擱了一陣。

進城後,親自押了空車送去工匠營那里檢修,王厚調轉馬頭,縱馬返回衙門。驗了牙牌,進了大門,只見兩名沒見過面的從人牽了幾匹河西駿馬,往角落處的馬廄走去。王厚與他們擦身而過,瞥眼見到其中最為高壯的一匹黃驃馬的馬鞍上,正正方方刻著『仇讎未報』四個大字,文字用濃墨描上,底下朱紅馬鞍映襯著煞是醒目。

也是有了幾分文人習慣,王厚的視線隨馬而走,盯這幾個字多看了幾眼。只覺得字體骨肉均亭,大有顏太師之風。馬鞍一側,掛了兩支熟銅簡,看馬鞍給拉得歪倒一邊,就知道這兩支四棱銅簡份量絕然不輕。王厚眼尖,只看到銅簡的簡身上有銀光在閃,定睛瞧去赫然又是嵌了銀的四個字。

『該不會也是仇讎未報罷?』

王厚暗自思忖著,能用上肩高四尺半以上的上品戰馬,又配了朱鞍,縱還沒得到遙郡的兼官,本官也該離橫班不遠了。這個等級的軍頭,一路也沒幾人。

他隨口問著門前的司閽:「是哪家的將軍過來了?」

「是環慶的姚都監。」

「哦,原來是姚武之!」

得到提醒,王厚一下恍然,想起了傳說中在身邊所有器物上都刻下仇讎未報四個大字的那個人物。

『姚兕終於還是到了。』他邊想邊向內院里面走去,『三種二姚,倒要看看,這二姚中的老大到底能不能跟三種比個高下。』

種家、姚家皆是西軍將門世家。姚家這一代的姚兕、姚麟,少年時起便屢立功勛,很早開始便與種家第三代中的佼佼者——種詁、種諤和種誼三人並稱,也即是所謂的三種二姚。不過在種諤飛黃騰達的現在,這個稱號,姚兕姚麟都當不起了。

走到內廳門前,因是有客在此,王厚也不便隨意入內。按著規矩讓守門的侍衛入廳通稟。過了一陣,才被招了進去。

王韶正端坐在帥椅上,多年來風霜和勞碌染白了鬢角,讓他比實際的年紀長了近十歲。但居移體養移氣,王韶身荷重任,厚積如山的氣勢,也越發的凌人了起來。

在廳中東首,一名四十不到的將領也四平八穩的正坐著。方臉細目,膚色略黑,算是端正。只是嘴角緊抿,向下彎著,拉出深深的溝壑。一張臉死板著,像是被人欠了巨款……看他的臉色,少說也有十萬貫。這位討不回帳的債主,因為其父死於陣上,便在身邊所有的器物上都刻下仇讎未報的標記,上陣殺敵,最是勇武無比。只看外相,姚兕的確英武不凡,不比種詁、種誼稍差,當是名副其實的名將。

姚兕見到王厚進來,便起身告辭。王韶親自送了他出帳,轉回來,王厚便把他運送糧草的任務向王韶交代清楚,繳回了令箭。

王厚順利地完成任務,王韶這個嚴父也免不了要贊上兩句。

得到父親的誇獎,王厚心中也挺是高興。笑說了兩句,他才回頭問著:「姚武之倒是來得快,朝廷下旨才沒幾天功夫吧,孩兒只是去渭源一趟,他怎么就到了?」

「大概是因為種諤吧?」王韶這已算不上是猜測,而是符合人情的事實。種諤已是三衙管軍,而二姚還只是邊疆的中層將領,他們怎么可能會服氣?

「姚兕趕在第一個來,開戰的時候,說不得也得讓他占個先。」王韶又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