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旌旗西指聚虎賁(四)(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715 字 2020-08-30

喝過了茶,從沉思中驚醒過來。韓岡從袖口中抽一封信。這是游師雄托人寄來的私信,今天才送到手上,還沒來及看,就被王韶找了過去。然後聽說酒場出事,又往那里去教訓幾個偷酒的賊人,一直拖到現在。

韓岡打開來看了一編,也沒什么特別的。尋常的問好,說些學術上的話題,還有最近幾件得意的趣事,順便的,也談及了眼下的關中局勢。

自從韓岡在麥收時節,離開陝西宣撫司返回通遠,到現在已經三個月了。在這段時間中,朝廷在關西地區的戰略轉移的態勢已經非常明顯。

陝西轉運司一分為二自然是最為明顯的實證,但鄜延路和環慶路的平靜死寂,也證明了橫山南北雙方,都在早前的會戰中傷到了元氣。

盡管凜冬將至,早已到了一年一度的防秋時節,但今年西夏那邊不需要太多擔心,梁乙埋剛剛解決了幾家豪族,雖是穩定了權位,但不得不窩在興慶府老巢里舔舐.著傷口。

而鄜延路一線的橫山蕃部,無論南麓北麓,皆在此前的大戰中全數殘破。南麓蕃部先是宋軍大掠過一遍,接下來又給黨項人搶走了幾乎所有的存糧。而北麓的蕃部盡管宋人沒去叨擾,可他們效忠的主子也照樣把他們搶了個干干凈凈。

沒了牛,沒了羊,在開春時短了照料的麥田只有往年一半的收成,靠著這么一點糧食,連年節都熬不到。擺在一眾蕃部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條是求援,一條是搶掠。

*對橫山蕃部來說,已是習慣成自然。每年跟著黨項人一起南侵,在富庶的漢人身上分上一杯羹,早就是從祖輩傳下來的慣例。今年黨項人沒來,橫山蕃部無人領頭,聚不起大隊,小股盜匪便是層出不窮。

只是新任的延州知州、鄜延路經略使趙禼,以及兵馬副總管燕達都不是好招惹的,層層布控,以新組建的保甲為核心,配以精兵強將,將一股股盜賊盡數誅除。鄜延路這段時間沒有一次大戰,但零零碎碎的斬首,竟然達到了一千四五百之多。千方百計,不讓這些強盜搶到半點存糧。按照趙禼向朝廷的報告,只要形勢如此發展下去,今冬過後,橫山蕃部的人口少說也要減少兩成。

也不是沒有人選擇歸附,在正常的情況下,朝廷可能會慷慨解囊,拿出常平倉中的存糧來安撫。但眼下,永興軍路轉運司根本擠不出一點存糧,光是白渠灌區的大規模減產,舊年一百四五十萬石的收成,今年卻僅有七十萬石,光是這一項虧空,就讓接手轉運使一職的呂大防焦頭爛額。

藍田呂氏四賢,只有呂大防不是張載的弟子。但他跟關學一派也十分親密。游師雄現在正在長安的郭逵麾下任職,而且已經是永興軍路節度判官。這段時間的幾封信中,也提過呂大防幾次。說這位新上任的權永興軍路轉運使,對鄜延路趙禼、燕達的行動多有支持,希望能通過堅壁清野的戰術,把時常騷擾宋境的橫山蕃人多多餓死幾家——即便飽學儒士,也不會傻乎乎的像個東郭先生一樣,把仁心放在豺狼毒蛇身上。

橫山局勢如此,只論王韶出兵武勝軍的時機,眼下的確是最為合適的。

在黨項人養好傷口之前,穿越大來谷,走到鳥鼠山的另一面。先行打下臨洮,控制住洮水,向北可以威脅西夏的西南重鎮蘭州,向西則直面河州。

天色將晚,韓岡將桌上的文字都收拾了,起身離開公廳。

走出門,望著西側,漫天的紅霞奪目刺眼。

薄薄的雲翳被低垂的夕陽染紅,仿佛天幕被人劃開了一道傷口,殷紅的鮮血浸透半幅天空。

韓岡近日多讀武經總要,雲氣占術一篇中有『赤氣漫血色者,流血之象』等語。

眼下大戰在即,自然少不得刀鋒染血,只是不知這一『赤氣漫血色者』,

究竟是大凶,還是大吉?

……………………

殘陽如血。

木征讀過漢人的書,跟絕大多是吐蕃貴族一樣,對漢人的文化心向往之。看到染了一層血色的天際,不由得想起了這個詞。可他再仔細回想,卻也想不出來是在哪本漢人的書上看見過。

但木征也不會像漢人的書生那般吟詩作對,看著漫天的紅光,只是心驚於這顏色實在不吉利。恐怕也是上天在昭示著很快便是大戰降臨。

念了幾聲佛,收回視線,木征走進帳中。

帳內正中有一人跪著,見到木征進來,便立刻五體投地的將臉貼在地上,等著木征發落。

木征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坐下來喝茶,也不搭理他。

這是他弟弟派來的求援使節,幾天下來,已經看得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