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萬眾襲遠似火焚(三)(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716 字 2020-08-30

智緣又念了一聲佛號,「宣講佛法,普渡眾生,並不算勞苦。」

智緣自從前年來到王韶帳下,便被他派出去宣揚佛法。擁有佛陀護持,智緣走遍河湟都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全。就算落到木征、董氈的手中,他們能做的也不過是軟禁而已。吐蕃人對浮屠的信仰可以說是沉迷,智緣靠著他的口才和醫術,以及宋僧遠超蕃僧的佛學水准,在河湟蕃部,結下的善果甚多。他的名聲也已經是不遜於王韶、韓岡的響亮。

當然智緣還是有敵人,那些蕃僧肯定是恨不得殺掉讓他們出乖露丑的對手。王韶之所以會向天子要求一名高僧大德,就是因為要與蕃僧打擂台的緣故。

智緣是見過天子的人,英宗皇帝重病時,作為京城中有數的名醫曾被召入宮中,還因此被司馬光指名道姓的在奏章中抨擊過。正經儒臣對僧人的厭惡世人皆知,司馬光的奏章等於是助長了智緣的名氣。僧人就跟名妓一樣,名氣越大,人望越高,司馬光幫了他的大忙。

但智緣他來到關西後,歷經千辛萬苦,走遍千山萬水,不僅僅是為了一點名氣,而是希望能更進一步的留名青史。他兼通儒釋,在儒學上,水平並不比一般的貢生秀才要差。普渡眾生的要旨,智緣看得很淡,他的性格更近於儒者,對流芳百世的渴求,遠超普通的僧人。

與智緣見禮過後,景思立便專注於沙盤之上。通過智緣攜回的地圖,以及這幾年所搜集的地理情報,所制作而成的這具沙盤,雖說不上多完備,也比不上鞏州、熙州的沙盤精確,可用來確定進軍路線,也勉強夠了。

「從狄道往河州去。近三百里路,途徑關隘、寨堡多處。上上之策是一鼓作氣的將之拔取。一旦中間有所阻礙,耽擱上一天,就是上千石的糧秣消耗。而攻城拔寨並不難,難得是如何鏟除木征的勢力。木征是贊普血裔,在河州根深蒂固。不論是將之收服,還是將之擊滅,都不是一樁容易的事。」

韓岡的話,引來了景思立提議:「最好能設法引得他出來決戰。」

「就算決戰都難以將他留下來。」

除了智緣之外,在列的都是上多了戰場,皆知任何一場會戰中,就算能取得再大的勝利,要想除掉敵方的主帥,都是千難萬難。除非木征不跑,頭腦發昏的准備硬拼到底,又或是官軍打得他無處立足,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逼不得已而投降。否則,都很難把他徹底解決。

「……瞎吳叱、結吳延征也算是個例子吧?」景思立又道。

「那是運氣,不足為例。」這話別人說不得,只有韓岡自己說才沒問題。

「那就得看木征會不會自己主動來攻。」景思立已經看出了這番對話,是王韶來測試自己的水平,也便抖擻精神,說著自己的看法,「攻打我軍的後路。」

高遵裕不屑的冷哼道:「堅壁清野,誘敵深入,然後斷敵歸路。木征能用的手段也只剩這一條了。」

這是熙河經略司上下共同的認識,但這個認識是取決於正面戰場上的官軍,能否讓木征不敢面對面的全力交戰。如果決戰的兵力不足,木征可以從容的吃掉出戰的官軍,然後再向後陣撲來。

今次出戰總共有三萬兵馬,還有一干自帶干糧的蕃軍,加上成千上萬的民伕。人數雖眾,排得上用場的卻很少。可後方的守備卻是少不了,不論是熙州還是鞏州,可能受到蘭州的攻擊——而且不一定會是禹臧家,黨項人這時候很有可能會出手——太過綿長的戰線,需要足夠的兵力來保護。

兵站制度在去年的臨洮會戰中,有著顯著的功效,當然會沿用下去。只是其中要占用的兵力,卻絕不會少。而北面的禹臧花麻還要加緊防備,以防不測。

真正能上陣作戰的主力,最多也只有兩萬人馬。

可無論是給兩萬還是三萬人馬准備糧秣,帶給後勤體系的壓力一樣很大。必然需要可靠的官員來主持隨軍轉運之事。韓岡可以確定自己的必然是隨軍轉運使之一,另外一個又會是誰?

韓岡希望是蔡曚,那個蠢貨之所以還能坐在轉運判官的位置上,就是因為王韶和韓岡都不想換個更聰明的過來,而在臨洮會戰結束後,沒有向朝廷匯報蔡曚在拖後腿。

還有,又有誰能阻止想要前來分功的官員們?別說官員,王韶和高遵裕的府中,現在都擠滿了不知從哪里來的親朋好友,都是想在軍中掛個名號,在軍功簿上分上一杯羹,讓他們不勝其擾。

不過現在也沒必要考慮這么多了。

「兵械皆備,糧草已足,差不多已經可以出兵了。」韓岡看了看景思立,「景都監已經到了,就不用擔心鞏州、熙州的安全。」

景思立驚道:「涇原路的軍隊還沒到啊?!」

「兵貴出奇。早就准備好了,何須等待全師齊集?」王韶的意見就是經略司的命令,「……宥之,你軍遠來,兵困馬疲。先在隴西歇息兩日後,再全軍前往狄道。」